帐子的门口,一个小姑娘正在那里洗着衣服,很认真地搓着衣角。
杭絮停在她的面前,问道:“人在里面吗?”
小姑娘啊了一声,才意识到对方在问什么,连忙道:“回王妃,夫人在里面,吃过晚饭就睡下了,不许人打扰,奴婢就在外面守着。”
闻言,杭絮心又往下沉了沉,她掀开帘子,大步走了进去。
帐子头静悄悄的,外头婢女的声音追过来,“王妃,夫人——”
进到帐篷,她的声音弱下来,“睡着了……”
杭絮摸黑来到床边,她看不见床上的人影,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疲惫——在听不见床上的任何声息后,她已经明白了结果。
她叹了一口气,“把灯点了。”
婢女喏喏应声,翻出火折子点燃油灯。
她接过油灯,放在床头,女人的脸被照亮,安静而毫无血色,像一尊瓷制的人偶。
杭絮伸出两指感受女人颈间的脉搏,意料之中地停歇,却带着一丝被褥间的余温,给人尚存生机的错觉。
她站起来,“去外面看看,陆太医来了没。”
婢女点头,才跑了几步,帘子就被掀开,老人急匆匆走了进来,“可是夫人出事了?”
她退开,把床头的位置让给陆太医,“应该是服了附子,已经没了脉搏和呼吸。”
“不知……还能不能救回来?”
闻言,陆太医差点摔倒,幸好身旁的徒弟把他扶住。
他被搀到床前,摸索着握住丽夫人的手腕,探了半晌脉搏,又去看眼珠和舌头,最后发出一声长叹。
“的确是附子。”
“毒发约两个时辰,夫人气息已……断绝。”
“所以救不回来了?”
陆太医摇头,“老臣医术再如何精湛,也不过治病救伤,如何能逆转阴阳。”
他后退几步,无力地坐下来,“老臣原以为夫人已将事情放下,为何、为何还是选择自尽……”
老人的神色带着愧疚和疑惑,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杭絮向少年道:“把陆太医扶出去休息一下。”
少年点头,搀着师父出去了。
两人离开,容琤进了帐篷。
只有一盏灯的帐篷略显昏暗,他便又点了一盏灯,放在桌上,室内变得亮堂起来。
隔着灯火,容琤问道:“她死了?”
杭絮闭上眼,“她死了。”
脚步声靠近,容琤来到床边,“附子毒性极强,服用者死前痛不欲生,看她的神色,却没有半点痛苦。”
她又睁开眼,去看丽夫人,看她平静的脸,微翘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她……好像很开心。”
死也很开心吗,杭絮已经明白说过,这事并不怪她,都是自己算计好的,她充其量算被迷惑了。
她想起来今天一整天丽夫人淡然的神色,与昨日悲伤的表现大相径庭,似乎明白了什么,“或许她并没有被我劝服,而是已经做好了决定,所以才那么平静。”
做好了自尽的决定,因此不再悲伤和自责,嘴角的那抹笑,大约是就要见到拉克申的期待。
杭絮看向容琤,眼神带着疑惑,“我不明白。”
拉克申把丽夫人抢到草原,让她失去了一切,她原本该恨的,拉克申死去,最开心的人应该就是她,为什么反倒要悲伤,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愿见面,甘愿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