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一。
天气依旧晴朗,高而远的青空没有半丝云絮。
街上的雪化得差不多,不像前几天那么脏污。
东市里,街上往来的夫人小姐又多起来。
从礼路的马坊外,停着一辆颜色低调的马车,它半个时辰前就到了这地方,一直没有动过,却也无人下来。
杭絮掀开帷幕的一角,从缝隙看去,马坊大开着门,不时有客人牵着马进出,一派热闹景象。
不过这热闹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一队寺丞从街道尽头跑来,腰间的佩刀“哐哐”作响,路上的行人纷纷避到一边。
他们在马坊前停下,迅速围住大门,为首的那个拿出令牌,“大理寺办案,妨碍者一律拘禁。”
十几个人进了马坊,里面骤然响起喧闹喊叫声,还要些人发出急促的脚步声,不过,在刀出鞘后,一切都安静下来。
这时候,一辆马车又缓缓从远处驶来,它在马坊前停下,一只白而瘦长的手拨开车帘,柳阳景下了马车。
一寺丞立刻上前,低声向其禀报:“大人,马坊内所有人都控制住,一共九十二人,其中十七位是客人。”
又一人跑来禀报:“大人,我们蹲守在后门的人抓住了十三个逃跑之人,他们身上皆有大量纹身。”
柳阳景颔首,“做得很好。”
被夸奖的两人一脸惊喜,嘿嘿地笑起来。
他又道:“带我进去吧。”
走进大门的前一刻,他不着痕迹地回首,视线扫过街对面的一架马车。
缝隙中,杭絮与柳阳景对视,看见了后者眼中的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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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越升越高,街上的行人多起来,他们并没有因大理寺的突然到来而闭门不出,最多不过在经过马坊时绕到另一边。
杭絮盯着太阳高度,数了数时间,距他们进去,似乎已经有一个多时辰。
这回怎么这么慢?
要不是身份敏感,还用等柳阳景,她早进去看了。
又等了一刻钟,她没等到柳阳景,却等到了一个寺丞。
寺丞从大门出来,左右看了看,接着径直向马车跑来。
他在车旁停下,隔着帷幔低声道,“大人让我带您去后门。”
杭絮勾起嘴角,心知这是对方找到了什么,掀开车帘,对车夫道:“跟着他走。”
车夫应了一声,“驾”一声,马匹便扬起蹄子,“嗒嗒”小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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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门连着马厩,数匹骏马焦躁地甩着缰绳,撞着木栏杆,对多出的陌生人极为不满。
走过一个又一个栏口,寺丞在一个空掉的栏边停下脚步,“大人就在里面。”
杭絮走进栏口,低头看去,讶异涌上心头。
刚才隔着一段距离,她看不清楚,走近才发现,原来铺着稻草的地面,藏着一个三尺长宽的深洞。
地洞架着一架梯子,似乎是刚才放下的,梯上有新沾上的泥迹。
地洞里面有个轻轻的呼吸声,她侧耳听了听,试探道:“柳阳景?”
声音在空旷而封闭的地洞荡起回音,传了很远。
脚步声不紧不慢接近,片刻后,提着灯的柳阳景出现在地洞下方,他抬起头,一束天光斜落在脸上。
“让王妃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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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絮跳下地洞,和柳阳景一起沿着地道向前走去。
灯笼的光照亮了前方的土地,是坚实的黄土,极为平坦,像是被踩过无数遍。
与平坦地面相反的,是歪歪扭扭的道路,这地道约四五尺宽,一会向左、一会向右、一会向上、一会又向右。
她一开始还在记录着地道的方位,后来走得晕头转向,记也记不住,干脆放弃,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修建之人故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