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暗室三尺见宽,两余丈长,像个过短的走廊,灯光有些暗,走廊两边挤挤挨挨塞了近十个人,皆侧头贴着墙壁,去听墙后的动静。
杭絮不是没见过这种房间,不过一般是用来监听对话,用于牢房还真是少见。
杜津远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墙对面是牢房?”
柳阳景失笑:“杜公子不必如此小心,这墙是特制的,外面的声音容易传进来,里面的却不容易出去,只要声音不过大,是不会传出去的。”
杭絮也发现了这房间的奇妙,这墙看着厚重,可她却能清晰听见墙对面之人的呼吸声,似乎每一面墙都对应着不同牢房,呼吸和心跳声交杂,在她耳中,寂静的暗室喧闹无比。
杜津远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掀开衣摆蹲下来,学着他人的模样,将耳朵贴在墙上,好一会儿才直起身,疑惑道:“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
柳阳景道:“容易与否只是相对,这些窃听之人都经过专门挑选,耳力灵敏,杜公子听不见也是人之常情。”
他转头吩咐一人:“将西七房的砖移开。”
这人闻言,立刻将身前墙壁的砖抽出来。
杭絮看得啧啧称奇,原来看着厚重坚固的墙壁,上面砖竟可以自由移动。
寺丞一共抽了三块砖出来,露出一块几寸大的漏洞,她弯腰去看,才发现里面并非完全通透,还有一层木板样的东西挡着。
那木板有些地方镂空,隐隐透出对面房间昏黄到近乎于无的灯光。
暗室中的寺丞一下子安静下来,连不时的交谈也没了,呼吸也被压低。
柳阳景看向杜津远,指尖点点下唇,无声道:“现在杜公子必须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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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没有等多久,动静便从对面传来。
先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杭絮耳中,属于舞女的呼吸加快了些,像是在紧张。
然后是仲武的动静,他从地上坐起来,厉声道:“谁在那里?”
“夫君,是我呀……”
舞女飘渺得近乎叹息的声音响起。
仲武的呼吸一滞,“菱儿,是你吗,菱儿?”
“原来夫君还记得奴家,人间数年,还以为夫君把奴家给忘了。”
“怎么会忘,菱儿,我怎么会忘了你!”
仲武的声音有些狂乱。
“我难不成是在梦中,菱儿,你过来些,你过来,让我摸摸你……”
他的声音近乎哀求,可那个苍白瘦弱的身影仍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奴家也想碰碰你,可夫君,人鬼有别,奴家只是魂体,靠得太近,被夫君的阳气灼伤,是会消散的。”
“菱儿,你在下面过得好不好,我每年给你烧得纸钱,收到没有?”
两声轻轻的咳嗽响起:“地府并无人欺我,原本今日,奴家是该入轮回转生的,可是……”
她叹道:“去到秦广王那里,恰巧来了一冤死鬼,奴家一瞧,竟发现那冤死鬼是夫君的上峰杜大人。
“杜大人控诉夫君害他英年早逝,含恨而终,要秦广王明断。”
“夫君在阳间,不归地府管,因此奴家要替夫君受罪,在十六小地狱,受二十年刮骨之苦,待罪责偿尽,方能轮回转世。”
“杜羲纬死了,他当真死了?”
“似乎是斩首而死,脑袋只能抱在手里,还在往下淌着血。”
仲武先震惊,接着便是狂笑,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道:“死得好,死得好,我卧薪尝胆这么多年,终于把他弄死了,只可惜没有亲眼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