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废话,问道:“你说的那路在何处?”
“回陛下,那条路在行宫的东侧,是山下猎户开拓,臣也走过几次,那路直通山下,正对着京城西门,比大路要近上许多。”
“那还愣着做什么,”皇帝站起身,吩咐道,“你领着侍卫过去。”
老人迟疑了,他没有站起来,继续说道:“只是陛下,那路极险,有许多弯折,要是骑马,危险至极,一不留神就要丧命。”
“只能步行,但光靠双脚,要花上半个多时辰才能下山……”
老人提着心说完话,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望见他不辨喜怒的阴沉神色,身体颤了颤,又低下头。
皇帝最终还是出了声:“刘喜,把御林军里脚力最快的侍卫挑出来,让他带路。”
刘喜叹了口气,垂手道:“遵命。”
光是下山就要半个时辰,还不算从山下到京城的距离,再加上采买药材的时间,纵使御林军脚力再快,一来一回也要两个时辰。
这远远超过陆太医预估的时间,只是众人都知道,只能如此,再没有更好的办法。
眼看着刘喜带老人离开,皇帝也叹了一口气,看向一直站在一旁,静默无声的杭絮,“朕让十弟受了伤,你不怪朕?”
杭絮摇了摇头:“为救皇后受伤,瑄王一定没有怨言。”
“那你呢?”
“将瑄王换成我,也是一样的。”
-
静默而焦灼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陆太医跌跌撞撞冲出屋子,看见檐下的皇帝,连忙问道,“陛下,药材到了吗?”
皇帝没有回答,杭絮沉默一会儿,替他答道:“大雨冲垮山路,侍卫们走了另一条路,现在刚刚出发,大约还要两个时辰。”
“时间真的不够了!”陆太医急得跺脚,“我给皇后熬的是提神升血的药,只能短暂吊着精神,皇后身体弱,喝这药就是饮鸩止渴,就等那些药材送来。”
“还能吊多久?”皇帝倏地发声。
“吊不了,”陆太医脸色灰败,“再吊,就是真的催命了,不说孩子,连皇后也……”
杭絮慢慢开口:“若是不喝,还能撑多久?”
陆太医擦掉脸色褐色的药迹,“最多一个时辰,再多,只能看皇后的毅力了。”
喝药,就算能撑到药材运来,也逃不过气血两亏,母子双亡的结局,可若是不喝,连药材运来也等不到。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两难的境地,区别只是多活了几个时辰罢了。
三人立在檐下,久久不语,这是院门被推开,刘喜淋着雨进来,躬身道:“陛下,三名御林军已下山。”
“只是,”他犹豫道,“雨天山路湿滑,所费时间远胜平日,或许来回……要花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这话如一句重锤,狠狠敲在几人心中。
过了许久,皇帝才低声说道:“陆太医,你去熬药,至少……撑到药材运来。”
陆太医抬起头,仿佛一瞬间苍老下去:“……遵命。”
老人慢慢转身,就要朝厨房走去,这时,杭絮忽地出了声。
“刘公公,不知那山路宽度几何?”
刘喜一怔,接着回道:“宽处有一丈,窄处大约只有五六尺。”
“刚好容得下一辆马车。”她低声道。
低语恰好被皇帝听见,他看向对方,神色惊讶:“你是想——”
杭絮走下台阶,来到雨中,暴雨一瞬间打湿了她的衣衫,她走到皇帝的对面,毫不犹豫地跪下来:
“陛下可否信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