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出了城区,沿着高地慢慢行驶,这时岑玉堂也觉出牛车的好处来,不像马车金贵,遇坑便一阵颠簸,且视线宽阔,想要观察高地下的水况,低头便是。
他将宣纸铺在膝盖上,一边观察,一边拿着毛笔勾勾画画,不时擦一擦衣摆被溅上的泥点。
马车走了近一个时辰,太阳高高地悬在了空中,虽是春日,却也有些刺眼。
秋岭在前面赶着车,大着胆子抱怨:“大人,太阳大得我路都看不清了。”
仇子锡擦一擦额上的汗,眯着眼睛眺望前方,也道:“现在确实不适合赶路,前方就是鹈鹕村,在那里停一停过午吧。”
秋岭得了令,高高兴兴喊一声“好嘞!”,扬起鞭子加快速度,引得众人一个后仰。
牛车不多久就在鹈鹕村口停下,自从病人被接走后,逃奔亲戚的村民陆续回来,此刻可以看见不少屋子都冒着青烟,一派安详的景象。
几人都下了车,唯有岑玉堂一人还坐在车上。
仇子锡等了等,问道:“岑郎中?”
一身崭新银绿色官袍的岑玉堂看着泥泞的土地,深深皱起了眉头:“这里的地,怎么没有铺石子?”
仇子锡低头看一眼泥地,瞥见自己沾满黄泥的靴子,毫不在意地抬起头:“原本是铺了的,只是鹈鹕村一月前被水淹过,这几日水才退去,石子都被冲走了,地也干得慢。”
又道;“岑郎中快下来吧,衣裳脏了,洗一洗便是。”
岑玉堂脸色难看,他的目光从仇子锡、容琤、杭絮三人身上滑过,惊讶地发现他们穿的都是颜色暗淡的旧衣裳,看来全是经验丰富之人,亏他第一眼看见几人,还在疑惑这些身居高位之人,怎么穿的如此朴素!
仇子锡还在一旁等着,几个村民也渐渐围过来,他可不想一人坐在车上被人观赏,一咬牙,抬腿跨下来。
衣摆溅上几个泥点,还好,待会儿擦一擦便是。
这时,一位村民走过两人身边,他是瘟疫病人的家属,一眼认出仇子锡的身份,双眼发亮,大喊道:“仇太守,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仇太守!
听见这话的村民纷纷转过头,盯向仇子锡,接着踏着泥水冲上去:
“仇太守!”
“太守是哪个,我还没见过太守呢!”
“太守,我娘子怎么样了?”
泥水飞溅,不一会儿,就将岑玉堂漂亮的袍子染上斑斑点点的痕迹,他闭上眼,逼着自己不去看,没事。待会儿擦一擦、擦一擦就好了。
仇子锡看着团团围住自己的众村民,有些头疼,连忙解释自己是陪京城来的官员考察水况来的,可这样一说,村民们更加热情起来。
“太守真是个好官啊!”
“没错,我天天看他坐牛车去扬水呢!”
一个妇人左腾右挪挤到最前面,大着嗓子喊道:“大人还没吃午饭吧,要不来我家,我家饭桌可大了,能坐十个人呢!”
仇子锡不好拒绝,只得点点头。
妇人的家的院子极大,把逢年过节才用的圆桌板搬到院子里,莫说十个人,二十个都坐得。
岑玉堂小心翼翼地踏进院子,松了一口气,幸好,院子里还算干净,铺了稻草和石子,勉强下得了脚。
妇人扭动着丰腴的身子在灶台和院子里来回,把一碗碗菜端上桌子,不住地招呼众人。
“大人吃呀,这是刚杀的鸡,汤鲜着呢!”
仇子锡迟疑着,杭絮却说一声:“谢谢婶子,我不客气了。”,拿起汤勺利落地盛了一碗汤,又帮容琤盛了一碗。
妇人站在一边,见仇子锡吃起饭,湿淋淋的手揪着围裙,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把问题说出口:“大、大人,我家男人去城里快十天了,他的病怎么样了啊?”
仇子锡抬起头:“我只知道这些瘟疫病人的病情在慢慢好转,具体情况,”他看向杭絮,“应当是王妃比较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