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第一年,冬天,顾桉研一。
课业不算繁忙,有大把时间;连载漫画已经画到第二本,大家都说比第一本画风更加成熟、进步肉眼可见。
她每天过得都很开心。
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她喜欢的人,闭眼前看到的也是他。
只不过最近她心里一直有个未解之谜
可能是产生了幻觉,这个幻觉还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每次睡着,都觉得有人在偷亲她。
有时候是额头,有时候是发顶,亦或是脸颊。动作轻柔、蜻蜓点水的一小小下,以至于她都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但她又没办法厚着脸皮直接去问江砚:
“嘿,哥们!”
“你趁我睡着偷亲我了吗?”
这未免显得太自作多情了!
她这么矜持!这么低调!这么端庄稳重!
万万不能问出这样的话来……
这天晚饭前,她收到江砚微信:
有任务,回家很晚,不要等。
顾桉应着,让他注意安全。
事实上,他每个出任务的夜晚她都睡不安稳,会一直等到他回家、抱到人才踏实。
但从来没有告诉江砚,也不敢让他知道,怕他担心。
江砚不在家,顾桉睡不着,先用电饭煲煮了浓稠的南瓜粥,而后坐在书桌前赶稿,想着用他不在的时间画画,等他在的时候,就可以一直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
等她把下周连载画完,搓搓眼睛看墙上时钟,竟然已经凌晨一点。
她在温暖如春的室内画画尚且觉得很累,那他呢?又冷又危险,顾桉心疼得不行。
顾桉伸了个懒腰,听见钥匙开门声音。
她飞速蹬掉拖鞋扑到床上盖好被子关灯,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
没多会,她听见他洗澡,浴室水声持续十几分钟时间。
卧室门被打开,清冽薄荷香随之而来。
身边位置塌陷下去,他动作很轻。
顾桉裹着小毯子侧睡,即使闭着眼睛,也感觉出来江砚好像在看她。
心跳没来由快了几分,头顶落下浅浅阴影,他温热呼吸近在咫尺。
他嘴唇很软,落在她额头,手指拨开她脸侧碎发。
“怎么这么可爱啊。”
他说悄悄话一般用气音说话,在这个静谧的冬夜,温柔得难以复加,而后又轻轻贴上她脸颊。
“做个好梦。”
破案了破案了。
顾桉被薄被盖住的唇角弯弯,忍不住偷偷笑,心里甜得冒泡泡。
在江砚小心翼翼躺下之后,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他怀里,等他伸手抱她,脸紧贴他胸口,一夜无梦。
翌日,周六。
顾桉没有课,江砚临时也没接到加班通知。
她迷迷糊糊察觉江砚起床,眼睛都睁不开,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几点啦?”顾桉小鼻音很软。
“五点半,”江砚亲亲她额头,“哥哥去跑步,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顾桉赖皮,抱着他腰不松手,小圆脑袋蹭啊蹭的,蹭出来一头小呆毛,“我做了个梦。”
江砚拿衣服的手一顿,“什么梦。”
“梦见有个大帅哥偷亲我,说我可爱,还让我做个好梦。”
顾桉睁开眼睛看他,江砚微微怔住,耳侧有不分明的红。她很少在那张俊脸上看到这样表情,像个做坏事被抓包的少年,有些无措,但是很可爱。
“不是做梦,”江砚垂着那双漂亮眼睛看她,呼吸扫过她额头,“我每次看到你,都觉得庆幸。”
顾桉窝在他怀里,软绵绵一小团。
她还没睡醒,说话时鼻音很重,抱着他不放,全是依赖。
“有什么好庆幸的呀?我又不会跑。”
江砚不急着去跑步,把她揽在怀里,低声耳语。
垂着的睫毛鸦羽一般,显得格外温柔。
“那个时候昏迷,刚醒过来,看到你在病床旁边哭。”
顾桉一愣,想起那年六月。
那么难过的记忆,竟然就在不知不觉中被时间淡化,被他替换成大片大片的甜,现在想来是那么不可思议。
只是说起自己爱哭鼻子的过往,她脸还是有点没地方搁。
她清晰记得那天,江砚没醒的时候,她哭得跟天要塌下来一般……
当真是眼泪太多,太让人讨人厌了。
她伏在他胸口,室内没有开灯,只是那双眼睛依旧黑白分明,
“你是不是觉得:哎呀,这个小哭包!长了一岁还是毫无长进。”
冬天天亮得晚,厚重窗帘透不进来半点光,室内很暖。
江砚哑然失笑,安静听她嘟嘟囔囔。
指尖蹭过她睫毛,眼尾,落在脸颊轻轻摩挲。
他的体温,身上的味道,干净如水的目光,都让人想要永远沉溺。
见他不说话,顾桉鼓了鼓腮、显得脸更圆。
“我一哭眼睛就又红又肿,当时可能哭得鼻涕都出来了……肯定特别特别丑……”
“你那个时候也不喜欢我,是不是还会觉得这个小跟屁虫,怎么还在这,顾桢快点来把她抓走?”
这样说起来,顾桉就有点很小很小的委屈。
眼睛紧紧盯着江砚,手也肆无忌惮捏上他脸泄愤。
却见他微微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睫毛长长的。
嘴角梨涡漂亮得令人瞠目。
“当时觉得,真好啊。”
他看她的时候,眼神清澈,干净得像个少年,轻易看得人心软。
“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是我喜欢的小女孩。”
顾桉甜得快要傻掉,在江砚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乖巧松手放他去跑步。
被窝暖烘烘,她美滋滋睡了个回笼觉,棉被和枕头都是浅浅薄荷香,完全不想起床。
直到江砚跑完十公里,听到钥匙开门声响,她才有了一点动力,趿拉着小绵羊拖鞋啪嗒啪嗒跑到他身边,当一块可可爱爱的小狗皮膏药。
她站在一边,身上睡衣是某种软绵绵毛茸茸的质地,显得人圆乎乎的、憨态可掬。
江砚把小腿绑的沙袋解下来,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整整齐齐。
他身上宽松的黑色帽衫,运动长裤,蹬着一双看起来很高科技的黑色跑鞋,脖子上蓝牙耳机松松挂着,顾桉盯着他白皙的侧脸小小走了个神。
这个人是晒不黑吗?
为什么天天出外勤还是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
“累不累?吃早饭吗?”
“还好,”江砚摸摸她小脑袋,“还有几个仰卧起坐。”
“那我帮你压腿?”
其实家里有仰卧起坐的专用器材。
但她就是想找点理由借口跟他在一起。
江砚躺下,顾桉坐在对面,帮他摁住腿。
人间绝色就是人间绝色,他刚跑完十公里,头发微微有些乱搭在眉宇,依旧肤白貌美秀色可餐。
“请问江砚选手,现在可以开始了吗?”顾桉像个小裁判,绷着小脸严肃发问。
江砚忍着笑,“嗯”了声。
刑侦支队江队警校时期年年体测第一,入警之后各种系统内部比武第一拿到手软,区区仰卧起坐自然不在话下简单得跟玩儿似的。
江砚姿势标准堪称体能测试模板,起身靠近时清隽五官在眼前放大。
顾桉没来由心跳快了一拍,距离太近,他漆黑眼眸深处有她小小的影子。
鼻尖险些要碰到,他后仰,顾桉简直怀疑他在撩妹但是没有证据……
那件黑色帽衫实在宽松,随着动作,微微凹陷的侧腰线条若隐若现,腹肌分明又不会过分偾张,又是少见的冷白皮,仰卧起坐发力时绷起的线条禁欲冷气……
顾桉默默抿了抿唇角,听见江砚问她:“在看什么。”
她赶紧避开视线,脸颊微微发烫,低垂着眼睛不说话。
江砚起身,脸侧有风拂过,他高挺的鼻梁错开、附到她耳边,“害羞什么,哥哥哪儿你没看过。”
顾桉瞪眼,在她炸毛前一秒他又笑着仰回去。
像个调戏小姑娘成功的少年,有些坏,但又有着她无法招架的吸引力。
她本来帮江砚数着数,这下满脑子浆糊。
直到江砚起身、膝盖曲起和她平视,她脸颊的热才褪去。
“结束了吗。”顾桉开口。
“嗯。”江砚坐着看她。
“那你洗个澡,我把早饭热一热。”
顾桉刚要起身,却被江砚拉住手腕。
他手腕微微施力,她猝不及防栽进他怀里,把人抱了个满怀。
“哥哥太累,起不来。”
顾桉脑袋还懵着,低头看他。
江砚眉眼英俊,脸庞线条冷硬利落,只不过语气是完全不相符的认真无辜。
“大概需要顾桉亲亲。”
顾桉恍然大悟,齿尖咬着下嘴唇忍笑。
这哥们结个婚,竟然点亮撒娇技能了……竟然像个小男孩。
她身体前倾缓慢靠近,手捧着他脸,而后慢慢贴到他嘴角梨涡,“现在呢,能起来了吗?”
江砚嘴角弯起的弧度有些甜,修长手指扣住她后脑勺,侧开头含住她唇瓣,“可能还需要一点。”
温柔到能把人溺毙的早安吻。
明明结婚都半年多,顾桉还是无可救药脸红心跳。
江砚起身去洗澡换衣服,顾桉把他买的早饭装到碗碟。
他一从浴室出来,顾桉就哒哒哒跑到他面前,仰着可可爱爱的小脑袋看他。
“今天有空吗,我们去看小侄子好不好?我有些想他。”
这年冬天,如果说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那就是顾桢儿子在万众期待下出生了。顾桉一下子从老小变成长辈,兴奋得不得了。
结婚以来,江砚就没跟她说出过一个“不”字。
她家离亲哥家不远不近,步行只需要十分钟。
平时顾桉闲着无聊会去串门,沈医生做了好吃的,也会在刚出锅的时候给她送过来,总是温温热刚刚好。
冬天的阳光暖暖一层落在身上,空气里飘着糖炒栗子香气,临近新年,大街小巷开始播放热热闹闹的“恭喜你发财……”
顾桉咬着滚烫香甜的烤地瓜,“你说,等我小侄子再长大一点点,就顾桢那个暴躁小学鸡脾气,会不会天天跟儿子生气?”
江砚忍笑,配合她,“打起来也不一定。”
顾桉笑弯了眼睛。
他帮她擦干净嘴角。
顾桢肯定是个很好很好的爸爸。
虽然总是脸色很冷脾气很坏,还有点痞、不像个好人,但那都只是表面。
那……江砚呢?
她看着他清俊的侧脸,忍不住好奇,江砚当爸爸是什么样子。
顾桉到的时候,小宝宝刚醒。
荣升奶爸的顾警官,正弯着腰看婴儿床里的亲儿子。
冷峻眉眼坚冰一样融化,就连那张线条凌厉的脸都变柔和。
“领导和领导媳妇莅临指导了啊。”他直起身,语气很欠锤,但是嘴角有笑。
“你哥真的长不大了……”沈医生对着顾桉笑,脸颊边的酒窝深深陷进去,温柔又美好。
“好像又长大了一点点。”顾桉扒着婴儿床的围栏,想要碰碰小宝宝又不敢,却不想下一秒,被他攥住手指。
她那颗小心脏冰激凌一般,瞬间融化掉,“好可爱啊……真会长,长得像嫂子!”
“顾桉,”一个脑瓜崩弹下来,顾桢冷冰冰道:“你给我解释一下你这个万分庆幸的语气?”
亲哥居高临下,顾桉皱着小眉毛喊疼,江砚伸手给她揉脑袋,“不准欺负我老婆。”
官大一级压死人。
顾桢轻扯嘴角,被酸得牙疼。
“你说,我侄子是不是很喜欢我?他攥着我手指不放呢!”
“嗯。”江砚应声。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
顾桉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小宝宝吸引。
所以没有发现,江砚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她。
就好像只要她在,他就看不见任何人。
等宝宝睡着,顾桉去厨房帮沈医生准备午饭。
“放着我来。”厨房不算特别宽敞,个高腿长的亲哥挤进来,瞬间又缩小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