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当时也不是我一个人瞎,”宣玑回过神来,酸道,“我看那堆后来归降的人族和类人族各部一个个都虎视眈眈的,都有把你抢回去当女婿的意思。”
被扣帽子说是“靠脸统一人族”的退休皇帝没有一点不高兴,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一点:“我说你那时候怎么总找我麻烦。”
他们在从北原回来的路上被截杀,就是因为人族各部在凝聚,眼看已经成了气候。
那会儿新皇后位空悬,别说是个青春正好的少年郎,就是个缺胳膊断腿的赖头大汉,也有的是想政治联姻的。每收拢一个部族,歃血为盟之后,必定有“介绍对象”这么一出,并根据各地民风民俗不同,遭遇过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
不满二十岁的盛灵渊要放在现今,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当时也还没修炼出金刚不坏的脸皮,时常被搞得很狼狈。
在外面狼狈就算了,每次遇到这种事,回来剑灵还跟叛逆期到了一样,各种阴阳怪气,跟他无理取闹。
宣玑一挑眉:“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我就不清楚了。”
硬币停在被施工打穿的地洞前,正滚落到坑里,“当啷”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酸话。稀薄的魇兽气息被最近赤渊的异动激活,弥漫出来,随即又被朱雀先天灵物的气息压制,宣玑停顿了一下,轻轻跺脚,喝令道:“显。”
盛灵渊溜达过来,探头看了一眼,也不帮忙,在旁边慢条斯理地说:“我没多想,还以为你是跟我一处相依为命习惯了,不喜欢生人。”
宣玑没反驳,这倒也没错,别看他现在咋咋呼呼到处跟人称兄道弟的,小时候其实挺排斥陌生人的,别人又看不见他,一有外人,盛灵渊就不能全心全意地陪他了。十次找碴吵架,得有八次都是因为盛灵渊该分给他的注意力没给到位,到了青春期的时候,盛灵渊早已经被他作习惯了。
空无一人的工地里“嗡”一声轻响,一道火光掠过地面,宣玑一边信手在虚空中画符,一边嘀咕道:“那会不懂事么,不管好意的还是恶意的,天天一帮人围着你转,我就只有你了……”
“唔,我知道,”盛灵渊温声说完,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就像小孩子怕爹给你找后娘一样。”
宣玑手里的符一下走了笔,画废了。
“你占谁便宜,充谁爹呢!”
盛灵渊笑了起来。
“扎着手在旁边不帮忙就算了,还捣乱,你这……”
宣玑正说到这,眼角忽然闪过一道黑影,与此同时,盛灵渊笑声一顿,眨眼间已经鬼魅似的掠至近前,手中黑雾吐信毒蛇似的打了出去,将一道灰影钉在地上。一点妖气流泻出来,不等扩散就被黑雾吞了。
“什么东西?”宣玑暂时把口舌官司放在一边,跳进坑里,只见被盛灵渊钉在地上的是一只巴掌大的怪虫子,两个头,浑身长满了灰毛,“‘得胜虫’?还没灭绝吗?”
“得胜虫”其实是一种食腐虫,但其他族的尸体它们看不上,只会被妖丹吸引,只吃妖尸,所以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一度被仇恨妖族的人族视为益虫,给起了“得胜虫”这么个吉利名。其实是个挺麻烦的的小东西,生命力顽强不说,它们吞了厉害的妖丹,有时候能获得一部分相似的妖力。虫子又没脑子,不会控制妖力,免不了漫无目的地四处作祟。
幸好后来妖族差不多死绝,以妖族尸体为生的得胜虫也就慢慢销声匿迹了。
“得胜虫吞了大妖的妖丹能休眠千年,”盛灵渊说,“之后赤渊熄灭,估计是一直睡到现在,我说这连个阵主都没有的魇阵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原来是它。”
“魇兽死后不是变成活化石了吗?”宣玑用脚拨了一下虫尸,“那还怎么吃?这小玩意铁齿铜牙?”
盛灵渊叹了口气——这些从小就缺乏常识的学渣。
“魇兽长于布阵,经常在土下活动。蛮夷不开化之物,又不爱洗澡,身上常常会沾一些虫卵。”盛灵渊说,“这虫子应该是生前就寄生在他身上的……”
“快别说了,好恶心。”宣玑不等盛灵渊说完,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给它加热消个毒。”
盛灵渊:“慢……”
他的嘴没快过宣玑的手,一个字刚出口,宣玑掌心已经落下一大团火光,往那工地挖出来的坑里一按,地面随即响起一声爆裂的动静,紧接着是“嗡”的一声,浓烟“呼”地破土而出。
宣玑:“哎哟喂,这怎么还烧出了一朵蘑菇云?”
不等他看清,身边的天魔气就卷了过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保护膜,将两人罩在了里面,盛灵渊抬手在他后背上掴了一巴掌:“你这冒失鬼。”
寄生在魇兽尸体上的虫子当然不能只有一只,原来那地底下还有一窝,也不知道有多少只,被天降神火一把火化,一只虫子身上的妖气没多少,聚在一起又被朱雀火烧出来就很壮观。
浓烟刮过黑雾凝成的保护膜,发出冰雹刮拉玻璃窗的动静。这是魇兽族长生前妖丹里残留的妖气所化,感觉到活物,不依不饶的试图渗透,紧接着,一个露天电影似的小幻境在黑雾外面成型。
盛灵渊刚想让黑雾把这口“历史遗留妖气”吞了,忽然一愣。
他看清了烟里的幻境。
幻境里,他自己冠冕昭昭,百官朝拜,在一座祭台边——那祭台虽然挺雄伟,但建筑不伦不类的,各地风格都有一点,应该是不学无术的某人小时候想象力的极限了——底下百官随行,跪拜高呼,他们在封存天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