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童生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着重培养儿子,才有了现在的曾秀才。
曾爷爷当了账房,生了7个孩子,7张嘴要吃饭,其中还有4个是儿子。
他得挣钱给儿子们娶媳妇儿,一笔一笔的开支,全都是压在他这个老黄牛身上的大山。
如今,曾爷爷唯一值得骄傲的是自己儿孙满堂。
可是曾童生呢,身体不好,早早去了,膝下只有曾秀才一个儿子。
曾秀才结婚多年,又只生了明庭一个孩子。
说起人丁兴旺,自己比曾童生强多了。
曾铁柱听着爷爷讲着这些事情,把他说的话记在心里。
“你要是秀才家的儿子,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用下地干活。可是,咱就这个命,所以你得偷着学!”
曾爷爷认真地看着孙子。
“记着爷爷的话,你是咱家最聪明的孩子。”
“我把你送到秀才家,不是让你真的做牛做马,而是去学识字学背书,把小少爷哄好,自有你的好处。”
曾爷爷曾经教过自己的这些孙子们背书。
别的孙子根本静不下心来,不是读书的料。唯独曾铁柱最有恒心,而且非常聪慧。
在他身上,曾爷爷看到了希望。
“爷,小少爷身体不好……要是,要是小少爷没了,老爷肯定会过继……”
曾铁柱大胆地提了两句,没想到曾爷爷眼睛瞪得像铜铃,仿佛从没认识过这个孙子一样。
“爷爷,您不是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么,又说无毒不丈夫。我,我——”
曾铁柱低着头,揪着自己打了补丁的衣角,心里忐忑不安。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7岁的孩子。只是因为爷爷更偏爱他看重他,曾铁柱才有勇气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他这两个月也念了几句书,知道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可是他依旧控制不住去嫉妒小少爷。
“呵呵……哈哈哈……”
过了好一会儿,在曾铁柱紧张得手心出了汗,他耳边传来了曾爷爷的笑声。
“好一个无毒不丈夫。”
因为孙子这番话,曾爷爷心里忽然冒出一股不甘心来。
明明他小时候和曾童生一起在私塾念书,是同窗,到了孙子这一辈,他的孙子只能给曾童生的孙子当小跟班,是奴才命?凭什么!
“你很好。”曾爷爷没说什么,眼中精光闪闪,“记得小心一些。”
奉天在旁边看到坏爷爷教坏孙子,差点儿气死,回来就给明庭告状。
“老大,你快点儿把这个心怀不轨的小子赶走!”
明庭喝了灵泉水,晚上吃了一小碗米饭,还有蒸肉蛋和青菜,在屋里慢慢走了几圈,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
“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明庭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曾铁柱会对一个5岁的孩子有那么大的恶意,甚至害死对方。
现在明庭明白了,有这样的爷爷经常在他耳边说着过去,抒发心里的不平和愤恨,自然在曾铁柱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可是,没考上童生为什么要怨恨考上童生的人呢?
他们家生育那么多子女,十分消耗钱财,更别提给儿子们娶媳妇儿,又是很大一笔开支。
曾家五代单传,每一代只有一个独苗苗,开支少,当然有更多精力培养孩子。
本来两家祖上差不多,结果几代下来,差距越来越大。
当然,从主角的角度来说,曾铁柱是个有上进心有野心,胆大心细,关键时刻心狠手辣,十分果断的人。
这样的人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他能获得成功很正常。
可是曾茂和余三娘又惹了谁呢?他们活该当炮灰,当垫脚石吗?
曾茂发现,儿子这次病了之后格外粘人,非要爹抱。
以前他跟小大人似的,说自己能走路,自己可以吃饭,这回竟然黏黏糊糊,要抱要举高高。
古人结婚早生育早,曾茂16岁成亲,20岁当爹,现在也不过25岁,还是个小年轻。
见儿子主动粘着自己,曾茂抱着他在油灯下,念书给明庭听。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才刚念了一遍,明庭已经能复述,吐词清晰,表达准确。
以前曾茂也曾经教过明庭,孩子虽然聪明,但也不至于像这样过耳不忘。
曾茂不信邪,觉得肯定是选的书太简单,又找了一本难一点的书,一边念书,一边给儿子讲解意思。
明庭听着听着,发现曾茂的基础知识还是很扎实。
只是曾家到底没什么底蕴,藏书少。他们住在小镇上,也没有优秀的老师,说起来也是被耽误了。
“学会了吗?”曾茂期待地看着明庭。
看到这个爹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明庭差点儿翻白眼,把他刚才讲的原原本本地背了一遍。
“天啦,你还是我儿子吗?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掉包了?怎么一下子变成神童了?”
曾茂把明庭举起来,左看右看,甚至扒开儿子的衣服看他肩膀上的胎记。
蠢爹……
明庭有些无语。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他才25岁,放现代社会就是个大小伙子。
“相公,怎么了?”
余三娘在旁边给儿子做衣服,看到曾茂一惊一乍,又是兴奋又是疑惑,她十分好奇。
“娘子,庭哥儿开窍了!”曾茂摸着明庭的头,得意洋洋。
“我早年听人说过,有人非常愚钝,突然一夜之间开窍,还以为是传说。”
“没想到,今天我也见识到了开窍是怎么回事!”
“你说谁愚钝?”余三娘乐意了,“我们庭哥儿一直很聪明,不要瞎说。”
“对对对,是我愚钝,我愚钝。”
曾茂还是有一点点妻管严,毕竟他只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秀才,家里家外都是余三娘操持,娘子的话当然要听。
不管怎么说,儿子一下子开窍,曾茂非常激动。
原本因为明庭身子骨弱,曾茂怕孩子累着,没给他启蒙,只是自己看书的时候带着他认几个字。
现在既然孩子这么能读书,是不是应该让他进学堂?
曾茂刚有这个想法,立刻被余三娘摁熄。
“相公,你今天不是说要考举人,给庭哥儿挣一份家业吗?你现在是不想努力了?想累坏庭哥儿?”
余三娘手里的银针在烛光下闪闪发光,吓得曾茂一哆嗦。
女人啊女人,平时温柔小意,小鸟依人,一遇到孩子的事情立刻变成母老虎,吓死人。
“娘子,我当然是疼惜孩子的!我念书,我来考举人!庭哥儿这身子至少要养到8岁,8岁以后再让他看书!”
明庭看了看爹,又看了看娘,很快发现了这个家的生物链,连忙冲娘露出大大的笑脸。
这见风使舵的架势,看得曾茂一阵心酸。
孩子不开窍,担心。
孩子开窍,太机灵,也很打击人。
明庭可不管这些,晚上睡在爹娘中间,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掀自己的被子。
除了中途被曾茂抱起来去放水,免得尿床,他一直睡到大天亮。
真舒服啊!
操心了几个小世界,这回明庭总算是实现了吃吃喝喝,躺平当咸鱼的心愿。
“娘真好!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娘!”
看着余三娘拿新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明庭的嘴跟抹了蜜一样甜。
“别以为嘴甜就不用喝药。”余三娘揪了揪明庭的鼻子,“老老实实地喝。”
药真苦……
即便明庭不是第一次喝,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曲大夫是小镇上唯一的大夫,医术马马虎虎,比明庭差远了。
这药在明庭看来还算对症下药,可药量有点儿大,不适合小孩的体质。
要不是余三娘一直盯着,明庭肯定会把药倒掉。
见儿子喝完药,脸皱巴巴得像个小老头一样,余三娘笑着喂他吃了一颗蜜枣,又贴着他的背隔了一块布,“去玩儿吧!”
明庭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跟着记忆,他把家里逛了一遍,这是个三进的宅院,秀气精致。
曾家的奴仆不多,除了赶车的马叔,和做饭的周婶子是一对夫妻,两人落难的时候被明庭爷爷买了回家,其他人都是雇佣的帮佣。
明庭一边走一边跟大家打招呼,最后来到了喂马的地方。
马叔三十多岁,个子不高,肩膀很宽,皮肤古铜色,浓眉大眼。
见明庭来看马,马叔笑着把他抱起来,让他摸马儿。
马叔身边跟着一个11岁的少年,是他唯一的儿子,父子俩长得很像,站一块儿一眼能看出来是亲父子。
明庭喂马吃了一把黑豆,它舔得他的手掌好痒,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马叔,能让腾哥带我出去逛一圈儿吗?我在家里关了这么久,闷得很!”
马叔儿子出生的时候,明庭爷爷还在,给他起了名字,马腾。
这一家三口人很好,可惜后来曾茂过继了曾文生,曾文生考中秀才后诬陷马腾偷盗,把他们一家赶走,换了他小叔来曾家干活,其实相当于从内部控制了曾家。
后来,马腾离开镇子从军,在沙场上挣了功名,被曾文生遇见,得知对方私下里调查曾家的火灾,他怕自己做的事情曝光,用计害了他。
这就是典型的做贼心虚!
“庭哥儿,等你病好了再出去玩,好不好?”
马叔知道明庭病了一段时间,可不敢放他出去。
小孩子本来体弱,玩起来忘性又大,明庭可是曾家的独苗苗,要是有什么闪失怎么办?
“那腾哥陪我在院里玩!”明庭拉着马腾的手不肯松开。
“好。”只要明庭不出去,马叔当然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