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局笑了笑,在液晶显示屏里面,一道失真的信号忽闪忽动,将他的嘴角咧开,无限扩大。
像是欲望的最底层,令人作呕。
“明清,”
“话还是不要说的太绝对了。”
“……”
明清甩手,将那份合同给砸到了显示屏上。
白纸哗啦哗啦,黑字无尽落下。
她盯着总局那客套的微笑,盯了十秒钟,
一字一句,最终坚定地强调,
“我不会改主意的。”
“比赛,我只打完明天那两场。”
“二队,我明清,绝对不会妥协!”
总局拍了拍手。
啪——啪——啪——
“明清。”
“这个提议,是徐教练提出来的。”
“……”
“……”
“……”
明清的心脏直坠悬崖底,差点儿踉跄出去。
徐教练,徐音。
短道速滑国家队的总教练,是明清的恩师,也是在明清被陷害后、沉默地什么话都没说的那个女人。
不是说没考虑过会是徐音教练,只是这六七个月、她离开短道速滑国家队的半年多内,
终究还是对曾经有过恩情的师父抱有一丝的敬意。
明清觉得血液都有些不太流通了,“徐教练”三个字一出,肺部的空气都仿佛被抽成真空,无法呼吸。虽然她能够对总局的话保持一定的迟疑态度,可这件事要真的是徐音插手了,那么就属于她被曾经最信任过的人从身后狠狠插了两把刀。
捅的鲜血淋漓。
国家体育总局对她起的封杀之心日月可鉴,外界的名声比狗屎还狼狈,就连教练都惧怕她的回归。她却还是抱有一颗想要为国争光的心,想要带领短道速滑队、曾经她征战过的队伍,再一次登上世界之巅。
臣死君手。
明清咬了咬牙,将痛苦嚼嚼咽了下去,
对着显示屏,露出决绝的神色,
“我只回、一队!”
……
……
……
说罢,她转身离去。
留下寂静的视频对话框,
和办公室内面面相觑的两位领导。
总局的瞳孔底部,划过一丝冷厉的光。
出了体育局的大门,明清还是冷静了冷静,她迎着冷冽的寒风,羽绒服的帽子也没扣上,风吹过脸颊,因为血液上涌而导致脸蛋燥热不已,冷风吹着都凉却不下来。
她感觉到心脏仿佛突然被挖了个窟窿。
徐音教练与她而言,不能说“恩师领进门”,但也可以为“相辅相成”。丁成栋下课后就是徐教练接的班,带来全新的执教理念,大刀阔斧改动国家队的情况。明清毫不避讳她曾经憎恨过徐音,因为她把丁成栋给“挤”走了,丁成栋可是她的启蒙师父、如父亲般的存在。
但2010年冬奥会的三枚奖牌,也绝对离不开徐教练的功劳。
那个女人她已经开始对她有所改善了,徐教练是从国外回来的,很多新颖的执教方法对于明清这种具有相当独立思想的天赋型运动员而言,都有相悖。明清知道徐教练能力很强,所以为了能够更好提升能力,她也妥协了去接受徐教练的执教方式。
江北打架事件一出,徐教练的捂嘴,让她心凉了大半。
可她仍旧不愿意相信徐教练就是不待见她,认为徐音的捂嘴一定是有她自己的苦衷,况且后来她也承认了打架事件那天晚上,明清的的确确没有在场、而是跟她以及她的丈夫在一起共进晚餐。
就是这个澄清,后来又被更加剧烈地去曲解。
曲解为:明清跟徐音教练的老公,睡了。
……
明清没有怨徐音,可能就是媒体的胡乱造谣。这半年里,徐音没有给她一声问好,也说不上来失落,就是心里还是有点儿难受。
不曾想,终于拼尽全力争取到了归队的希望,
却突然告诉她,徐教练根本就不想让她回来。
怎么不难过?怎么可能就此坦然接受!
明清的眼睛有点儿红。
体育局的大门口处,丁成栋站在保安亭下。明清看到大冷风下丁教练冻的瑟瑟发抖,穿了棉鞋还在不断跺脚。她忽然鼻子冒上一阵酸,想跑上前去拉拉丁教练的手,像小时候那样,吃饭没抢过年纪大的小孩时,委屈巴巴掉好多好多眼泪。
丁教练就是当年体育局政/改下的牺牲品。
明清走了过去,丁成栋看到了她,把手中的烟给掐了。他问明清怎么样,体育局那边又干了什么不做人的事情?明清卡巴了一下大大的眼睛,努力将泪水给忍了回去。
用手拍拍还发烫的脸颊。
“他们想让我,去二队。”
“去二队?!!!”丁成栋一愣,扔烟的动作都停在了一半。
明清点点头,长长吐出一口气,
胸口起伏,
“明天的两场不比了,直接回归国家队。”
“说是明天就算我参加比赛,也极大可能输掉。如果输掉了,那么接下来至少五年的时间,我没办法回到国家队,连屁股都摸不着。”
“他们让我可以直接回国家队,不用比赛。”
“但只能进二队,”
“作为之前闹剧的惩罚。”
“……”
丁成栋:“那你怎么回答的?”
明清仰了仰脖子,
闭上双眼,
“我没同意。”
“……”
“教练,别劝我了,这件事好像徐音也参与进来了。她不想让我回去,我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假,但一直以来我是不愿意相信徐音会这样对我的,江北打架事件出来后,我一直拼命告诉自己徐教练不是故意、不是故意不帮我澄清,她只是太需要自保了。毕竟我们还是国家队,我们是一个团体。”
“可好像真的都是我一厢情愿,她原来这么不希望我存在。我一遍又一遍让自己相信每个人都是希望中国队更好走得更远,我以为大家都是心怀赤诚,却没想到终究只是我们太自以为是了,妄想在领导层次面前谈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