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将军府这么多人,还有个难以捉摸的顺昌伯,保不齐什么时候说漏了嘴,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借别人的口难免生了心结,林晚宜觉得还是由自己来说比较好。
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呢,林晚宜想顾星皓只能算她年少无知时看走了眼,再说祖母那么豁达的人,应该能理解她的。
在沈老太君面前提了顾星皓后,沈老太君非但没有动怒的迹象,还一脸慈祥地盯着林晚宜笑。
就这么笑着也不说话,平白将林晚宜盯得心里没了底:“祖母。”
沈老太君捏了捏她的掌心:“去岁刚得了皇上指婚你娘便提过这事了。”微抬头,视线掠过林晚宜发顶,回忆起遥远的少女心思,扬笑时眼尾挤出笑纹,“祖母都懂,谁还没个情窦初开的时候。”
她倒庆幸灿灿没对那人动了真情,要不哪轮得到她家呆孙儿。
“祖母是想起谁了,祖父?还是哪位英俊儿郎?”
真不愧是娘,真是太有智慧了,早替她铺好了后路。
她想既然祖母早知情也不介意,她当然不会找罪受一直提顾星皓,顺着祖母的话问起了不相关的事。
“什么儿郎,都成了老头子啰。”
林晚宜将手拢成碗状围住耳朵,再贴到沈老太君身边:“再老也有年轻的时候,祖父少年时如何,是不是见了祖母就迈不动腿?祖母悄悄同我讲讲,我保证不告诉旁人。”
沈老太君和一旁的嬷嬷相视一笑,将往事娓娓道来:“灿灿可别告诉临之,祖母最开始啊──可一点儿没瞧上临之的祖父,那时候他虎背熊腰,五大三粗……”
四五十年前,本朝不似如今强盛,疆土是老一辈的将军们拿命搏出来的。已经过世的沈老将军更是先帝手下的一员猛将,征战一十载,难免落下沉疴,虽后继有人回京休养,也再难挽回身体颓势,留沈老太君一人在世。
沈老太君虽话里嫌弃,但横刀立马的大将军,带她冲脱女子需贤良温驯的禁锢到边疆肆意驰骋的大将军,她日夜思念,经年不忘。
这人啊,就是这么奇怪。
刚走那些年,个个心里头想着念着,但是不敢提,一提起来眼泪就止不住地流;这过了几年想开了,提起来也能憋住眼泪了,反到没人提了,逢年过节时敬杯酒,牌位前简单话两句家常也就过去了。
往事如烟,人老了,从前那些事都记不清了,说不上什么情啊爱的,人嘛,也早晚能在地底下见着。
好像是不想了,没曾想今日这么一回忆,往事历历在目,她从未忘记半分。
懂礼守节的小姐碰上狂放不羁的将军,小姐笑时不露齿行时不摆裙,将军笑就放声笑行事毫无规矩可言,初初相处时,一个嫌弃对方沉闷无趣,一个觉得对方粗俗无礼,可算得上是相看两厌。
何时开始改变的呢?
是小姐不顾家人劝阻不惧苦寒随将军赴战场时,是将军带小姐看大漠孤烟赏长河落日时。
渐渐的,将军为小姐收敛了脾性,小姐也在将军影响下变得洒脱自在。
故事只讲到小姐有孕,将军送小姐归京。
“那么明朗的夜空,祖母这辈子是看不着啰。”
眼中有笑,笑中带泪。
林晚宜被故事触动,想如此相爱的两人如今却阴阳相隔,忍不住心头泛酸,瞥见沈老太君眼底的泪花时,吸了吸鼻子:“是我惹祖母伤心了。”
“哪来的伤心,一辈子有他过得够开心的了,一滴伤心的泪也挤不出来。”
沈老太君随意用袖子擦了泪,盯着窗外明媚的春光笑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