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帮我洗下,”边澈打断她,“这玩意没打农药吗?居然有点儿甜。”
见他转移话题,顾思浓识趣地关好大门,走到水龙头下帮他洗了三根黄瓜。
菜园里黄瓜品种不同,有细长的,还有短粗的,味道上也各有各的优势。
毛刺在掌心一点点儿碎开。
顾思浓猝不及防地将昨天边澈说自己母亲过世和今天这通电话联系起来,一时间有点走神。
“团支书,”边澈拿了根黄瓜掰了两半,咬得嘎嘣脆,“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顾思浓藏下小心思:“找你去超市。”
“嗯?”
“买日用品,”她抬头,“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么。”
边澈仗着自己身材好长得帅,一向不喜欢好好穿衣服。
今天穿了个白色背心,露出手臂上流畅轻盈的肌肉线条,下面是长筒水洗蓝色牛仔裤,趿拉一双白色板鞋。
听了这话,他豁然靠近。
近的有些过分,鼻子要贴着鼻子,语言上有着缜密且无可反驳的劲儿:“谁家超市七点开门?”
“……”
顾思浓抿嘴,试图用沉默化解尴尬。
边澈反而扬眉,脸上尽是拆穿谎言的得意,步步紧逼:“要不是破树上有蝉叫,我一晚没睡着,谁七点起床?”
他看着不是壮实的身材,但贴近了还是有不可忽视的压迫感,顾思浓节节后退,一脚踩进泥地,才想起用黄瓜戳了戳他的胸膛,示意他保持距离。
边澈往后仰了下身子,但目光依旧追击着她,意气扬扬地总结陈词:“团支书,你这是诚心不想让我睡好觉呢。”
顾思浓面不改色:“其实……我是想带你去集市。”
“什么?”
“就是卖东西便宜的地方,”顾思浓放慢语调,“只不过开市早。”
边澈“哦”了一声,胡乱抓重点:“我还需要省钱?”
“……”
自恋,脑子还好使,顾思浓装不下去,决定转移话题,小声问:“那你爸……”
欲言又止,掌握好尺度,她认为是一次满意的提问。
边澈直接笑起来,意气风发的模样。
“我说团支书,”他越笑声音越大,前仰后合的,好不容易憋住了才问,“您不觉得你这话题转的过于生硬了吗?”
“……”
边澈坐回院内石凳上,单手杵着历经风吹日晒摇摇欲坠的圆桌,追随着顾思浓的目光在晨光里些微柔和。
“确定想听?”他说话永远是漫不经心地调子,让人看不出几分真假。
太阳在顾思浓背后高高升起,未曾悬落。
在七月平平无奇的清晨,她却感觉真正的太阳在眼前,带着无可阻挡的光芒和自信,无孔不入渗透在她的一呼一吸。
没有青春少女能对坏男孩有抵抗力。
特别一但坏男孩儿的坏里掺杂了悲情的成分。
那样那点青春情愫便会升级甚至变质,成了生命里自我感动式的救赎和羁绊。
顾思浓明白,所以选择对这些柔软的、易碎的部分痛下杀手。
“我不想听。”
“可我想说哎。”边澈偏了偏头,自顾自讲起来,“我妈还在世的时候我爸就出轨了,找了对他往上爬有利的人。”
“后来我妈生病死的早,小三顺利鸠占鹊巢,再后来我那个小妈对我爸仕途发展也没帮助了。”
潦草几句,寡淡的口吻,半生磋磨都在里面了。
顾思浓忍不住问:“又离婚了?”
“这倒是没,”边澈抬起食指在顾思浓面前摇了摇,“脑洞大一点。”
“他现在需要在人前维护形象,表面跟我小妈相亲相爱。背地里呢,女人一大堆,还有我高中同学。”
他用“今天天气好好的”的语气陈述了一个毁三观的故事。
顾思浓无法准确地体会到他的感受。
顾文亮一向都是拿出整颗心来爱她爱顾熠然的,身边就算是有离婚的父母,但也没有哪个父亲能令人心梗到,女人换了又换,甚至挑儿子的女同学下手。
顾思浓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呆呆地用手勾着书包肩带,目光看着边澈。
他松松垮垮地坐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顾思浓还是目眩神晕,硬生生在他的八风不动里,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就说不能听、不能心软吧。
顾思浓胡思乱想。
空气里沉默半晌,边澈手肘撑在桌面,缓缓探过头来,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团支书,可别心疼我啊。”
那语气轻飘飘的,如他这个人一般不着调,却无故地,带有几分情真意切地规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