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秋思坐上保姆车,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小手时。
才意识到她现在是小梨的身体。
刚才医院的工作人员打电话告诉她,说妈妈周柳的情况突然恶化,主动提出要见她一面。
窗外是嘈杂的车流声。
车内安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和冷气吹出的声音。
秋思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有些分不清是在拍戏还是现实。
“小梨,你要一个人去医院?不给妈妈打个电话吗?”
司机略带关心的声音让秋思清醒了几分。
秋思用力地捏着自己的手心。
没有回答。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手机从书包里拿出来了。
看着屏幕上的联系人。
秋思犹豫了很久。
才给苏琳发了条消息,让她来一趟医院。
小梨还太小。
她不能让小梨面对这一切。
保姆车缓缓停在医院大门。
夜色下,医院的名字散发着惨白的光。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来来往往地人依然很多。
或许是心理作用。
陌生人的脸上似乎都挂着或麻木或悲痛的表情。
等秋思下了车之后,才注意到站在医院门口的陆怀。
一身黑色大衣。
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秋思怔了怔。
他怎么来了?
但这会已经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了。
秋思有些着急地迈着小短腿往前跑,上台阶的时候差点摔倒。
然后被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
陆怀冲保姆车内的司机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先走了。
单手抱起秋思,迈着长腿往住院部的方向走。
低声跟秋思解释:“苏琳要哄小梨睡觉,我在那里不太方便。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医生问过了,阿姨的身体……暂时没有问题。”
秋思出于本能地点了点头。
看着陆怀按亮了电梯楼层的按键。
深夜的住院部格外安静。
走廊里是昏黄的灯光,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前台的一个小护士对着电脑傻笑。
听到电梯“叮”的一声后。
小护士扭头看向来人。
陆怀大步上前,赶在对方开口前就说道:“我们是周柳的家属。”
小护士这才注意到他怀里还有一个小团子。
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但又莫名熟悉。
小护士恍然大悟,低头看了眼交班记录,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周柳的女儿没来吗?”
陆怀顿了顿:“马上就到,我们可以先去病房吗?”
“可以,病人还没休息,刚才还在问我她女儿到没到呢。”
小护士低头拿出签到本,递给陆怀。
等陆怀签完字后。
小护士抬头看了眼他匆忙的背影。
突然想起来了。
刚才小朋友脸上的表情……不就是医院大多数家属会有的神情吗?
即使在医院内见惯了旧shigg独伽生老病死。
但看到一个几岁的小朋友这么难过,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唏嘘。
……
“放我下来。”
小奶音带着一丝怒气开口。
秋思看向正坐在病房门口的秋大富,翘着二郎腿一脸轻松地玩手机。
手机里还传出斗地主的背景音乐。
“管上!”
秋思压抑着怒气,先踮起脚尖透过窗户看了眼病房内。
妈妈周柳正半躺在病床上,扭头看向窗外。
和上次见面的样子相比。
瘦了一些。
但看起来精神反而不错。
一股强烈的怒气涌上心头。
秋思下意识以为,医院的电话是秋大富的把戏。
她甚至忘了。
医院的护士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她压低了声音,看向秋大富,小奶音有些尖锐:“你又想干什么?”
秋大富这才发现面前站了两个人。
他有些惊喜地看向陆怀。
这不是女儿的那个有钱男朋友吗?
然后又看向秋思,不悦地开口:“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也不知道叫一声外公……算了,你妈怎么没来?”
陆怀并不知道秋思在想什么。
他连忙把秋思护在身后,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阿姨的情况怎么样?”
虽然他已经从医生那里了解过情况。
但秋思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好。
作为病人的老公,秋大富应该很了解妻子的身体状况。
听到陆怀的声音后,秋大富连忙露出一个悲痛的表情。
“这些天她胃口一直不太好,做完化疗后反应也很大,昨天医生复查说……癌细胞扩散到肺部,可能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你说我以后一个人该怎么过啊!”
陆怀没想到他居然当着秋思的面,这么直白地将这个消息说出口。
虽然在秋大富的眼中,秋思只是一个五岁的小朋友。
但这种话,即使是小朋友也能听懂。
陆怀下意识低头看了眼秋思。
和刚才的愤怒不同。
秋思的表情突然平静下来了。
她抬头看了眼秋大富。
然后转身推开了病房大门。
细嫩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妈……”
秋思还在思考怎么把互换身体的事情告诉妈妈。
就看到妈妈伸出瘦弱的右手,一脸欢喜地冲她招了招手:“秋宝,快过来!”
等秋思走近后。
才注意到,妈妈看起来精神很好,但眼神里却满是疲惫和茫然。
因为常年化疗带来的副作用,她的胃口越来越差。
宽大的病号服包裹着她空荡荡的身体。
周柳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秋思的脑袋,疲惫的嗓音带着些疑惑:“我们秋宝怎么变矮了?”
秋思鼻子有些发酸。
她抿了抿嘴唇,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直以来。
她对于自己的妈妈是有怨恨的。
怨恨她为什么这么软弱,为什么总是一次一次地原谅秋大富。
最后把她自己的身体也赔了进去。
她童年中唯一幸福的时光就是秋大富还没有开始赌博的时候。
对面的周柳嘴唇颤了颤,突然开口:“妈妈对不起你,妈妈让你受委屈了。”
她何尝不知道。
自己住院的这些年,光是医药费加起来都是一笔天价数字。
周柳还记得当年女儿说要休学去拍电影的时候。
她下意识要反对,但听到报酬金额的那一刻又犹豫了。
她当时在想。
等拍完这部电影把赌债还上,一切就会变好了。
后来女儿得知拍电影的报酬又被秋大富输光的时候。
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失望。
每一次。
她都在退缩逃避。
对秋大富也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下一次肯定会变好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会幸福的。
在医院认识的一些朋友知道她女儿是秋思后。
经常会赞叹地说道:“你真是好福气啊!”
直到生命走到尽头的这一刻。
她才终于鼓起勇气承认自己的失败和懦弱。
听到这句话后,秋思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眼眸中有淡淡的水光,卷翘睫毛也沾上了泪水。
她张了张口。
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没关系。”
周柳低头看着纯白色的被子上被晕开的泪痕。
声音中满是愧疚,断断续续地开口:“我不是……一个……好妈妈……”
秋思突然有些不敢再听下去。
她突兀地站起身,想要出门。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秋宝,可以帮妈妈最后一次吗?我想离婚。”
虚弱的声音却异常坚定。
秋思脚步一顿。
小奶音低声说道:“好。”
听到开门的声音后,靠在墙边的陆怀连忙蹲下身子,眼神关切地看向秋思。
一旁的秋大富还在喋喋不休:“女婿,我女儿什么时候过来?”
秋思小脸紧绷,扯了扯陆怀的衣角。
不理会一旁的秋大富,一言不发地往走廊尽头的方向走。
过了一会。
陆怀回到病房门口,看向不远处秋思小小的身影。
然后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
开口:“明天早上9点,我派人过来接你去民政局领离婚证。”
对于秋思家里的事情,他也十分清楚。
虽然他不知道周阿姨为什么突然想离婚。
但这可是秋思第一次主动请他帮忙。
而且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
秋大富一时没反应过来:“去民政局干什么?你们要结婚?彩礼呢?”
陆怀慢条斯理地开口:“是离婚证,你和周阿姨要离婚。”
!
“离婚?谁说的?我不离婚!”
秋大富顿时恼了,起身就要往病房里冲。
好啊,他就知道,秋思今天就是故意不来的!
现在找到靠山了,就要把他一脚踹开?
想得美!
秋大富曾经咨询过律师,父母离婚后,子女仍然有赡养的义务。
秋思现在看在周柳的面子上,还能给他上万元的生活费,但如果真的离婚了,生活费怕是要大打折扣!
到时候,他就算闹到媒体上,自己反而是不占理的那个人。
陆怀搂住秋大富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应该知道我家很有钱吧?”
秋大富感受上肩膀上的力道,瞬间有些怂了:“我知道,但是我们家秋秋可是给你生了个女儿,你——”
陆怀皱了皱眉头,打断了他的话。
“有钱人的手段你应该很清楚吧?秋秋心肠软,每个月给你一大笔生活费,我之前就跟她说过……像你这样死不悔改的赌徒,就应该打断手脚扔进养老院,一个月3000就能解决了。”
!!!
听着陆怀轻飘飘地说出“打断手脚”这种话。
秋大富瞬间吓傻了。
他根本没见过什么有钱人。
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对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开口:“你这是违法的,我女儿不会这么对我的。”
陆怀扯了扯嘴角,懒洋洋地开口:“是吗?”
然后松开手臂,整理下袖口:“明天早上9点,别忘了。”
说完这句话后。
他不顾及身后的秋大富是什么反应,淡定地迈着长腿走向秋思。
语气瞬间温柔:“已经跟他说好了。我在附近定了酒店,你要回家还是去酒店住一晚?”
秋思的表情总算发生了一丝变化。
拧了拧眉头。
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