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魅抱着贺兰岁,呆坐在另一头。
失去木魅根,贺兰岁变回本该的年龄与容貌,她抬起满是皱纹的手,遮着脸,保持着最后尊严。
她如今头发花白,骨瘦如柴,呼吸像拉风箱般,感觉下一刻就要喘不上来气。
叶韶音对此并无意外。
“你!”叶归见晏无蓁缓步走来,猛地将身子挡在贺兰岁身前,“她命不久矣,你为何还要动手!”
晏无蓁掌中已凝出一道寒光剑气。他扫过贺兰岁前胸伤口流淌出乌黑恶臭的液体,冷冰冰地说:“她是祟人,需诛之。”
“不,她是我的岁岁!”
这语气……
那一瞬,叶韶音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人的身影。
晏尘澜也是这般,恪守剑君之道,除魔诛邪。
不论是低阶邪祟,还是被吞噬后的祟人,从不手软。
他从不在乎这些邪物背后的事,过往的情。
执剑时,他也是一把利剑。
“她时间不多了。”晏无蓁说,“待她气绝,邪祟将吞噬完整的木魅根,届时能力将难以预测。”
“前辈,等等。”叶韶音走过去,“我有话要问。”
未想,话音未落,晏无蓁便向后退了半步。
“小鬼,你也站他?”叶归盯着叶韶音,如临大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够了,除了我,你不能向任何人低头。”贺兰岁忽然开口,带着上位者的严厉。
她说话时,似乎在忍耐着极大的痛意,不禁打起哆嗦。
叶韶音走过去,轻握住她皮包骨的手腕,贺兰岁黯淡的眼眸,立刻有了些生气,话语利索许多。
她冷笑着推开叶韶音,眼底满是狠辣,“我只恨此生为人。”
叶归抱着她,双目猩红,喃喃着,“你无错,都是我的错。”
贺兰岁抚上他脸颊,仿若安抚孩童般,轻柔道:“这是我的报应。”
她的男人,容颜未改,一如初见。
那日,也是这样五彩霞云天。
那妖一身烟绿长衣,骄傲张扬,喜欢毫不掩饰。为了讨好她,便笨拙的,用那些傻乎乎的想法来取悦她。
他用木枝做饰品、家具,甚至怕她被晒,给她搭亭乘凉。
他送她的东西又丑又粗糙,比不上她父皇母后赏赐的万分之一。
她当时就在想,妖怎么会傻的这般可爱。
一旦动情,就毫无保留,把一颗真心如数奉上。
不像人。可以爱一个人,也同时利用这个人。
她亦有过心动,但年少爱情,若昙花一现,相比国家兴亡,淡薄无力。
她有要承担的责任,不可能让这妖为了她去屠尽敌国。
楼兰地处荒漠,势单力薄,唯有依附大国一条出路。
和亲前,她当着他的面,将他送来的项链狠狠抛开:“这链子太丑,入不了本宫的眼。”
“滚回去做你的妖,本宫的事不用你管!”
当她孤身一人在楚国等死,却不甘如此,便唤他来。
一别多年,他还是那般蠢笨,勾勾手便跟狗一样的低下头,将他万年的命宝剖出给她。
『再见之日,生死之时』
这是她强加给他的禁锢。
“溯光阵是谁教你的。”叶韶音平静问,“还有邪祟,又是如何而来。”
“那女人,戴个白玉面具,我并未见过真容。”她坦言,“她来找我,我们做了一场交易。”
身怀木魅根后,贺兰岁容颜不老,她历经五代出楚王,权势滔天,男人对她,不过是御权工具。
可人活的太久,又太无聊,难免贪恋回忆。
她偶然翻出他亲自做的那些小物件。过了这么久,再看还是很丑。
可她却忍不住看了又看。
仿佛在那些东西上,看到楼兰的绿洲与沙海。
这可能就是惩罚,注定要在她生命耗尽前,产生这些脆弱、不值一提的小情绪。
但如果重新来过,那另一条路的尽头会是如何?
她想看看。
于是便有今日这场局。
听到白玉面具,叶韶音下意识看向晏无蓁,她才发现,晏无蓁也一直在看向她。
“什么交易?”叶韶音追问。
贺兰岁淡淡瞥她一眼,“与你无关。”
“跟楼兰有关?”叶韶音猜测,随即看到她眸眼微颤,“楼兰衰亡,被吞入楚国已是定局,她能许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