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似乎是走得急促,那些脚印有深有浅。顾休休穿过竹林,在看到空地里舞剑的元容时,放缓了脚步。
薄雪覆在竹叶上,一眼望去,尽是霜白,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境来。
薄而锋利的剑身,在深冬夹雪的冷风中发出破空之音,剑刃凌空平扫,卷起一地风雪,于青天之下折射出凛凛寒光。
她停下脚步,望着那覆霜白雪之间的一抹赤色朱衣,飘动的衣袂似是燃烧的焰苗,要烧尽世间一切的污秽。
不知过了多久,剑刃发出‘当’的一声嗡鸣,直直刺入了地面。他筋疲力竭,半跪在半尺厚的雪地上,掌心紧攥着剑柄,额间渗出细细的薄汗来。
顾休休走向他,他好似全无察觉,低埋着头,睫下的阴影落在鼻翼一侧,遮掩住了眸中的神色。
她没有出声,只是停在他身旁,蹲了下去,双臂环住他轻颤的身体,将脑袋倚在他的肩上。
她在雪地里立了太久,以至于浑身冰冷,手脚僵硬。许是感觉到了她身上的寒意,他松开掌心里紧攥的剑柄,用滚烫的手掌包裹住了她的手。
即便解开了万疆蛊的毒,他皮肤仍旧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色,微微收拢的掌背上骨节凸起,似是在抑制自己的情绪。
“豆儿……”他的嗓音在发颤。
顾
休休将他搂紧了些:“我在。”
元容也只是唤了这一声,便沉默了起来,再没有说一句话。
空中又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谁都没有动,任由雪屑落在发上,落在颈间,在灼热的体温下融化成水。
不知何时,他伸手扫落她鬓发间的碎雪,扯了扯唇:“抱歉,方才有些失态了。”
见到他嘴角浅浅的弧度,她用两指抵在他的唇畔,将那弧度压了下来:“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用笑。”
“你要是不会哭的话,我可以教你。”
元容怔住,缓缓抬起头来,望向她。
母后曾说,你笑起来很好看。
舅父曾说,你应该笑一笑,让你母亲安心。
外祖母也曾说过,你这个年龄,便该像是同龄人一般,多笑笑。
只有那个扎着双丫髻,生得白净的女娃娃,她说,你为什么要一直笑。
她说,不想笑可以不用笑呀。
她还说,你要是不会哭的话,我可以教你。
元容抿着唇,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失措:“你……记起来了?”
“上次忘了告诉你,小时候的事情,我都记起来了。”顾休休说话时,呼出口的热气便化作了一团白雾:“那些回忆,对我来说很珍贵,很美好。”
“你不必因为我被绑走施刑而愧疚,你在西燕为质的那三年,远比我遭受的折磨多太多。”
她弯起眸,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元容,我不要你的愧疚,我要你全部的爱。”
他喉结轻轻滚动着,在她离开时,按住了她的后颈,猝不及防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吻得很轻很浅,温柔地扫过她唇齿间的每一处,睫毛轻轻抖动着,隔着风雪梢在她脸上,有些发痒。
不知是什么掉落在了她的唇珠上,又热又凉,沿着相触的唇缝渗进了嘴里。
她阖着眼,想要睁开,却被他的掌心覆住。
“别看。”他短暂地离开了一瞬,嗓音沙哑。
顾休休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声音很快被吞没。厚重的狐裘散落在雪地上,细长柔顺的绒毛沾染上细碎的雪片,与冷空气接触的皮肤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疼痛,可寒风中又裹挟着灼人的温度。
冷热交织,两人却像是毫无知觉。当胸腔贴住胸腔,那心口砰砰作响的跳动变得炽热,犹如盛夏的骄阳,足以融化世间一切冰寒。
纤细的指尖嵌进肩后的布料,每一节指骨似乎都在用力,雪屑渐渐转大,当大片的雪花坠落在肌肤上时,身体便忍不住颤栗。
风一吹,那覆着霜雪的竹叶簌簌作响,若有若无的呼吸随风起伏。
顾休休有些招架不住,含糊地吐出几个字来:“有人看……”
撑在她耳侧的手臂微微绷紧,元容缓慢地,依依不舍地移开了唇,身子却没有要挪开的意思。
他伸手将她凌乱散开的衣襟合拢,朝着周旁扫了一眼:“很多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