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气要了好些酒肉,也不叫人送,然后就往西北面去了。”伙计指了指之前黄富离开的方向,“小人当时只不过往他面前瞧了眼,他就十分暴躁骂骂咧咧……”
原本同掌柜的说,固然有七分报复,可细想想,来人确实有许多可疑之处。
这附近的铺子、摊贩最常接待的要么是过往客商,大多在原地吃了再走;要么是本地百姓,即便不在这里吃,也会仔仔细细收拾起一个大食盒,委托伙计一并送过去,顺带将食盒收回来。
可那人未带行李包裹,又不在这里吃,偏急匆匆要走,还不许人送,怎么想都透着古怪。
谢钰拿出黄富的画像,“可是此人?”
伙计眯着眼看了许久,不太确定地说:“大半夜的,他戴着面巾哩,小人便是好奇才多瞧了两眼,到底看不真切,若只看眉眼,确实有几分相像。”
画像和真人之间本就有些出入,没经验的普通人尚且不好认,更别提还戴着面罩。
但有这几句话,已是难得。
谢钰问身后的衙役,“西北面有什么?”
衙役掏出之前元培他们带回来的房产摹本翻了一回,“并无黄家房舍,只是有两处宅院,分属不同主人,因地处偏僻,出入城中不便,故而发达了之后便很少过来,如今都空着。”
空房子……谢钰抬手扬鞭,“走!放联络烟火,让在附近的兄弟尽快赶过去!”
张宝珠拿定了主意,便温声软语向黄富劝酒,谁知那厮吃了几盏之后只盯着她笑,“小贱人,你莫不是打量着要把老子灌醉,自己跑吧?”
心中打算被戳破,宝珠手一抖,干巴巴陪笑道:“黄家哥哥说的哪里话,我想着如此洞房花烛之夜,有肉无酒实在可惜,不多吃几杯怎么好?”
黄富听得心满意足,搂着她哈哈大笑,竟劈手夺过酒壶,掐住宝珠的嘴强灌,“既如此,好娘子,你也吃,咱们吃个交杯酒,好做快活鸳鸯!”
几口下去,灌得宝珠头上发晕,脸上发热,又是急又是气,竟喉头一滚,张口吐了出来。
黄富大怒,将她甩到一边又是骂。
张宝珠狠狠吐了半日,也不理会他聒噪,到底不敢再试。生怕黄富还没醉的,自己先就人事不省了。
所幸只是农户自家酿的浊酒,味道既薄,酒力又差,吐了这一回,倒还勉强支撑得住。
宝珠赔笑说了几句好话,又认错,便急忙忙回到桌边大吃大嚼。
腹内空空,手脚无力,怎能逃脱?
必要先把肚子填饱!
一时饭毕,黄富忍耐不住,便要拉着她同房。
张宝珠羞愤欲死,急中生智道:“大爷,大爷,方才宝珠无状,弄脏了您的衣裳,不如让奴家服侍你,权当赔罪。”
黄富已有三分醉意,可神志却还清醒,闻言略一思索,应了。
他最爱看良家妇女做娼妇形态,若这小娘皮当真主动臣服,极尽谄媚之能事,当真比三伏天喝凉凉的蜂蜜水儿还得劲!
宝珠强忍恶心,双手发颤服侍他宽衣躺下,心中百转千回,只想着该如何觅得良机逃脱。
却说她到底是成过亲的人,也略通晓些人事,知道男人天生比女子力大腿快,正面交锋是不成的,但唯独有一处,十分脆弱。
昔年她不知轻重,与李二时曾不小心碰到,对方就差点痛死过去,那如果现在……
黄富自以为胜券在握,半靠在床头,兴奋得满面透红,两只满是邪念的眼睛里都放了光。
“好娘子,用心些,做得好了有赏!”
宝珠直恨得牙根儿痒痒,胡乱敷衍几句,见他美得两只眼睛都闭起来,立刻将心一横,甩开胳膊,用尽全身的力气掐着他那条儿狠狠一扯!
好像有什么断了!
“啊!!”黄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抬起一脚将宝珠踢飞,捂着裤/裆倒下去,瞬间脸色煞白,冷汗滚滚而下。
此乃男人无法承受之痛,黄富这一脚当着下了十足十的力气,若非裤子褪了一半,不大能抬得起腿,恐怕宝珠当场就要给他踢得昏死过去。
饶是这么着,她也倒飞出去几步远,胸口裂开般疼痛难忍,眼前一阵阵发黑。
机会来了!
宝珠心跳如擂鼓,求生的瞬间压到疼痛,踉跄着站起来,拔腿就朝门口跑。
“啊,痛煞我也!”黄富蜷缩成一只虾米,在床上滚来滚去,“贱人,啊贱人!”
他挣扎着站起来,伸出一双鸡爪似的手要去捉宝珠,奈何疼得两眼发黑,双腿一软,栽倒在地。
“啊!”
宝珠惊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抽出门闩,一头扎入无边黑暗。
跑,快跑!
快点跑!
她脑中空空,什么都想不到了,只是拼命甩开两条腿拼命往前冲。夜间的凉风在她耳边呼呼作响,伴着疯狂跳动几乎炸裂的心脏,震耳欲聋。
快跑!
再快一点!
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得越远越好!
如今她对黄富动了手,若被抓回去,必然凶多吉少。
跑,哪怕误入狼窝或是掉到什么河湖里淹死,也绝不死在淫贼手下!
路边野草甚多,时不时挂住衣裙,宝珠便将外袍脱下,只剩中衣,继续狂奔。
她一边跑,一边慌忙四处辨认方向,一不留神被树根绊倒,重重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