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收回倾起的前半身,单腿支起坐在栏篱上,划开了打火机。
一点摇曳的橙黄灯火间,忽然炸开一朵灿然的花。
金光毕剥作响,骤然绽放的烟花棒成了黑夜中唯一灼灼明亮的光源,映入眼底。
太宰治把烟花棒递给他,深不见底的鸢色眼瞳也被这热烈的光芒短暂映亮,整个人蒙上一层无害的滤镜:“许个愿望吧。”
“……”良久之后,公野圣良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太宰治摸着下巴歪歪头:“比如,庆祝新生?”
让一个自杀主义者说出这种词显然有点强人所难,太宰治感觉全身毛孔都要炸开了。
他是唯二看过公野睦资料的人,并且那份资料仍然封锁在他办公室上锁的抽屉中,里面事无巨细地记录着他被关进港口黑手党之前的每一桩事,但没有年龄,也没有生日。
人活在世其实并不需要这些累赘的东西,没有这几个数字反倒一身轻,某种意义上生日和年龄的存在是为他人提供便利的——在其死后,将人归纳为墓碑上的几个字,只需要毫不费力的一眼,就算看透了一个人的一生。
太宰治并不关心该如何活着,有那时间不如去和死亡近距离接触,对“新生”这种充满希望与积极意味的词汇更是敬谢不敏,光是比划个口型都觉得被狠狠刺伤了。
——他本来是这样认为的。
黑发少年有点悻悻地撇过眼。
任何绝对的信条后迟早都会加上一句转折,这一定是报应。
烟花棒燃到了头,但有人依旧视如珍宝般紧紧握着燃尽的钢丝,眸光忽闪,也是是光线不良造成的错觉,那其中有一闪而过的雾气。
“结束了……”公野圣良有点舍不得丢下已经光秃秃的烟花棒,“现在许愿是不是晚了?”
“……”太宰治仰头,无声地对着夜空低叹一声。
半晌,他才轻轻吐出一句:“我帮你许过了。”声音很低,有着模模糊糊的沙哑。
违背了他的理性与欲望,多此一举、又异想天开的愿望。
——祝你心想事成,所愿得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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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里时,公野圣良正见到肩膀伏在桌案上不断耸动的坂口安吾,还有胳膊被前者用力拉住,额角蹦出十字青筋、表情无语又不好动真格的中原中也。
赭发少年见他终于进门,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身,也不管手臂还被人拽着了,立刻就要急切地迎过去:“你们——”在外面做什么了?
看到对面人的样子,中原中也忽然说不出话了。
公野圣良对上中也的视线,由内而外如潮水般涨起的欢喜让他鎏金的眼睛微微闪动着光,“今天我很开心,谢谢你们能来。”
他语气很郑重,像是在进行什么重要的仪式,末了又忍不住笑起来:“你呢,中也,今天开心吗?”
……这问题也太犯规了吧,让他怎么回答啊。
中原中也简直想把人拎过来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剖明心意。
答案当然是——“那不是肯定的吗。”
中原中也的蓝眸认真凝视着他,低声道:“下次再一起吧,我和你两个人。”
公野圣良微怔,眸中弥漫上更真切的笑意,正要回答时忽然被一道慢吞吞的声音打断——“背着我聊这种话题真的好吗?那我也要去。”
听到熟悉的声音,坂口安吾从桌案上垂死梦中惊坐起,眼镜腿都带歪了,脸上还残留着羞耻和茫然,“结束了吗?”
太宰治不紧不慢地走到几人身旁,在经过公野圣良时坏心眼地顿了半秒,脚步一转挡到了他面前,啧啧称奇:“安吾,你不会喝茶喝醉了吧?”
坂口安吾:“……”心好累,不会再爱了。
中原中也已经忍了太宰治一晚上,现在怒气值终于突破了屏障,“太——宰——!”
太宰治灵巧躲过正面袭来的拳头,柔弱无辜地地靠在公野圣良背后,只对着中原中也露出一双嘲笑意味拉满的眼。
一阵鸡飞狗跳,公野圣良被动夹在俩人之间,对上一旁坂口安吾摇头无语的表情,不知怎么的,忽然感到一阵庆幸。
这从未有过的心情让他难以控制住心脏的悸动,可能是他一不留神没控制住表情,刚才还在吵吵闹闹的两人忽然安静下来,齐齐看向他。
“怎、怎么了吗?”
“想起什么了?”
“不,没什么。”公野圣良听到自己的声音,要说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可能是终于坚定下来了吧。
“我会认真记住今天的。”
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坏事,也许今天确实是他的新生。
……
在此之后的某日深夜,公野圣良被特别设置的提示音惊醒。
【仲会总部今天没有营业,刚刚发现周围的居民也都消失了,恐怕仲会察觉到了有人在调查他们。公野大人,我们还要继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