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他们开口向无覆说什么,只见猫身上黑光大亮,随即像是隐没的佛法金光驱散了障眼法,弥漫开的黑雾魔气被手持法器的德夺立即驱散,众人定眼一看,桌子中央留下的猫身留下的不再是模糊难辨的伤口,取而代之的是被魔气贯穿身体的真正死相。
在奴奴青色不详的尸身上,只有一道皮开肉绽的鞭痕留下。
萨多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不、我不是魔啊!我只是打了它一鞭子,我是人,我没有成魔啊!”
见众人惊疑不定,萨多绝望地拽着仓颊的袖子:“二哥可以替我佐证!刚才私下我就和他说了,我只是今早上看到了这只猫,抽了它一鞭后它自己跑走了,对……它跑走了的!它怎么还会在我的院子里?!”
没有人能够回答萨多,因为也没有人敢相信他。
无论是与邪魔为伍,还是干脆就是邪魔附体,这是多大的罪过。
萨多被寺院的德夺武僧“请”去了另外一处,接下来迦兰陀尊者和灵德尊者会对他单独检查审问。
焉卮王脸色难看,其他的王子们忙着宽慰父亲,阿苏弥静静地合上黑布,抱走了奴奴的尸体。他不是重要的,奴奴现在也不重要了,所以没有人管他们。
阿苏弥找到了一处有草丛的僻静角落。
不止草影,树影、墙影在这里交汇,阴森非常。阿苏弥卸下自己的弯刀,刀身抽出直插入地,而宝石刀鞘则毫不吝惜地充当成挖坑的工具。
只有他一个人动手,半耳这会不敢出现,佛子与几位尊者都在场,而阿苏弥甚至还会再打他一顿。
挖出一个浅坑时,阿苏弥听到无覆喊他。
“殿下。”
阿苏弥叹了口气。
而无覆也听到了阿苏弥的叹息。
从前无覆也听过阿苏弥叹息,因为他的不应允,让这个年轻的雪域之王尝够了求不得,而这叹息中,又要分真的与故意博无覆同情的。
可阿苏弥从未因别人别事叹息过,仿佛他的感情很专一,很吝啬。
但无覆知道这一次,阿苏弥的怅然不是给他的。
显然阿苏弥并不希望无覆现在来。但无覆既来了,阿苏弥也不会赶他走。
“佛子大人不必过来了,我这里满是泥土,会脏衣服的。”
说完,阿苏弥也清楚这并不能成为阻止无覆的借口,佛子的怜悯和慈悲可以让他总是弯腰很低,与众生齐平。
于是阿苏弥又说:“就让我一个人做吧。”
阿苏弥这样说后,无覆果然没有过来。
但他亦不走,就站在原地,仿佛在默默陪着阿苏弥。
直至挖出一个三四尺的深坑,阿苏弥才停下,他把奴奴连带着包裹它的黑布一起埋了进去,之后的动作,他连刀鞘也不用,就只一双手,捧着土一点一点回填。
曾经无覆觉得这双手会杀了无辜的狸奴,如今这双手倒亲手为它安葬。
整个过程,阿苏弥不言,无覆亦不语。等土全部埋实,阿苏弥浑身从头到脚已经不能看了,但他毫不在意,宝刀重入污泥满身的刀鞘,就这样别在腰间。
这会他请无覆过来了。
“我有一事想麻烦您。”
无覆没有迟疑:“你说。”
“佛子大人今日还未祝福我。”
阿苏弥是极平静地说这句话的。但无覆觉得,莫说一个赐福,两个、三个、百十个、无数个……阿苏弥今天都可以拥有。
“贫僧愿殿下……”
阿苏弥打断了无覆,头一次。
“那我可以让给奴奴吗?”
“佛子大人普度众生,一只猫,与一个人,对于您来说没有任何分别吧。我把我的份让给它,无上,您的赐福会让它来世顺遂的。”
其实奴奴本不属于阿苏弥,也没和阿苏弥相处多久。
阿苏弥还没习惯当好一个主人,这主宠情分太浅。
怪可惜。
无覆抬手,在这个新挖的土坑前默默诵经。
结束时,阿苏弥垂眼,双手合十朝无覆行礼。
无覆看着这样的阿苏弥,对其说:“你可以在上栽一棵树、一株花。”
阿苏弥侧目:“这有什么讲究?”
无覆却说:“什么样的树、什么样的花都可,只要开了花结了果,就寓意这个生灵得到了转世。”
“那我要白杜鹃的种子。”
“等白色杜鹃花开了,我就安心知道奴奴走了,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