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龙启第一次见到这位能与天界抗衡,逼得他父君不得安宁的魔主,虽心有准备,但当真的见到真人时,他心内依然难免震了震。
与兄长龙锦不同,作为母族不显、又不太受宠的儿子,龙启从小便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更明白韬光养晦的道理。
所以多年来,他默默无闻,沐浴在兄姐的光芒下,做着一个平平无奇的二太子。
直至现在兄姐连续倒下,他这才顺理成章的冒了头。此次来魔界办事,严格来说是他越过兄姐,领到的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大差事。
是以,他很重视这件事。来到魔界后,他本来想立刻去见魔主,却不料刚好碰到魔主纳妃娶后一事。
这本是好事。
毕竟娶妻成婚是喜事,想必这位魔主的心情定然不坏,于他也有利。但这位魔主娶的却是一位花仙,他们龙族与花族已有了间隙。而且因为那位女君的关系,父君早就决定要用花族来杀鸡儆猴,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放过花族。
可如果花族真搭上了魔界,他们想要动花族便不容易了,哪怕他们可以把水搅浑,但也不过只是损损花族名声。
他们纵然可以让花族背上叛徒堕仙的骂名,但如果仙魔一战,魔界胜出,这些虚名于他们来说又有何用?
输了,那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们最重要的目的是阻止这场没有把握的战争,所以若魔主真的娶了花仙为后,于他们而言,算不上是好消息。
所以把消息传回天界后,父君便让他先静观其变,伺机行事。倒是没想到,前后不过三日,红事变白事,那位花族出身的魔后竟在婚礼当日离奇般死去。
得知这个消息,龙启也不知是喜是忧,心里一时也没想好该怎么做。花族出身的魔后死了,花族想来也搭不上魔界,勉强算是一件好事吧。
可将心比心,任谁死了心爱的妻子,想来心情都不会好。
然而此时他父君那边又传了消息,催他赶快行事,只给了他三日时间。无法,龙启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他本想悄悄打听打听这位魔主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比如心情如何?结果刚潜入魔宫附近,便被人发现,即刻抓了起来。
龙启没有兄姐的傲慢,很能忍辱负重,便没反抗,还乖乖上报了身份——他可不想受刑,甚至于丢了命。
事情没办法,父君固然会怪他,但是再怎么样也是亲父子,他父君也不会要了他的命。
但魔界可不同,万一那些人有眼不识泰山,伤了他怎么办?
便是父君能为他报仇,可他死都死了,报不报仇又有什么重要?
好在接下来一切还算顺利,他很快见到了魔主。
龙启修为已不算差了,可根本看不透这位魔主,打眼望去,仿佛只是一个身形修长高挑的年轻男人,除了气势强一些,无甚出奇。
然正因为如此,龙启的心提的更高了。
能够一统魔界的魔主当然不会只是个普通男人,他看不透,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龙溯第二子龙启?”
“回魔主,正是。”龙启非常识时务的向这位魔主行了礼,态度算是恭敬。毕竟算起来,魔主与他父君地位相当,所以他心里倒没多少不情愿。
龙启仿佛没有发现魔主直呼了他父君的名讳,恭恭敬敬的道:“此次启奉父君之命前来,是想与魔主共商要事。”
他非常利落的把龙溯交给他的玉简递上。
主位上,晏重霁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下方的龙启,唇角勾起了嘲讽的弧度,漫不经心的道:“你倒是乖觉,与你那愚蠢不知天高地厚的兄姐不同。”
此话乍听像是夸赞,但细品却不乏讽刺。
龙锦龙端月固然不自量力,但这二太子龙启说的好听是能屈能伸,说的难听便是浑身软骨。
魔界已经向天界下了战帖,无论开战与否,两方已成敌人。而龙启作为天界来使,便是不敢得罪他,也不应该表现得这般软弱。
归根结底无非是贪生怕死罢了。
孩子如此,龙溯这个父亲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以他这样的人还想要做天君,简直痴心妄想。
他根本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龙启只觉周围的气息骤然冷了下来,他背脊一寒,只觉身上犹如被泰山压顶,双膝一软,若不是他拼尽全力抗衡,怕是立刻就要跪在了地上。
但即便现在勉强支撑,也好不了多少,不过片刻,龙启身上便已被汗湿透了。
他心下惊惧不已,真正意识到了这位魔主有多么强大。这恐怖的威压,他只在那位神尊处感受过,甚至连他父君也没有。
“仙魔若战,无论输赢,苦得都是天下苍生,根本无甚益处。岁离君上在时,六界归一,仙魔尚能共存。如今亦然。”龙启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魔主,只能强撑着身体,忙道,“此次前来,我天界诚意十足。请魔主一阅。”
有些话,他本想与这位魔主独处时说,但此时顾不了那么多了,再多几息,他甚至以为自己要死在这股恐怖的威压下。
“父君有言,他日事成,可与您共商天下!”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他再也支撑不住,终是单膝跪在了地上,连头也抬不起来。
“共商天下?”
上方传来了一道听不出情绪的低哑声音,龙启心头一颤,颤声应了一声:“是,具体事宜,父君尽数写进了玉简之中。”
不光如此,玉简中还许下了诸多好处。
上方传来了一声低笑。
龙启用尽全力抬头朝上方看去,却见那高高在上的魔主摆弄着那份玉简,在他的目光下,看也没看,便捏碎了玉简,态度轻慢随意,似乎根本没有把龙族,把天界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