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不知是没领悟她的意思,还是刻意的。他说,“当然。我要是女的,我就娶我自己了。当然轮不到你。”
“……”刘泠愣了一下,然后笑得更厉害,趴在他肩头,看着镜中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眼泪汪汪。她在他肩上捶了一下,翘唇,“我要是男的,我还只嫁我自己呢。更轮不到你!”
他们正说笑着,忽有锦衣卫风风火火闯进来,“沈大人,有密信……呃!”因太急,有些忘了公主的到来,连门都没敲。
沈宴和刘泠一同看去。
罗凡却已经尴尬得找不到东西南北,以一种古怪的神情,道了歉,将密信往桌上远远一抛,就出去了。他神情不能不奇怪:沈大人和公主的脸……天啊,公主的有病,已经传染给沈大人吗?
等罗凡一出去,刘泠就笑得停不住,“沈大人,你在你下属那里丢脸了!”
沈宴没理她的兴奋点,拆开桶状物取了信,看后焚烧,倒没有表现出多大的不同来。显然密信中的内容在他可控范围内,并不急。
屋中一时静下来。
刘泠下巴磕在沈宴肩上,忽然沉静道,“其实如果有下辈子,就算有男版的我,我还是要嫁你。我最喜欢你了。”
“万一我是头猪呢?”
“那也嫁。”刘泠斩钉截铁表决心。
沈宴笑一下,反手将她从后搂入怀,“睡吧。”
刘泠本就病着,沈宴一说,她就困顿地在他怀中闭了眼。
之后几天,刘泠的病慢慢好了起来。锦衣卫这边,确实比军营那边舒服些。且众锦衣卫都知道公主的身份,有意无意地照顾她。一路下来,军队那边竟是真没发现刘泠女儿身的身份。多日下来,刘泠渐渐习惯这边的军营生活。但她刚习惯,到了一个关口,沈宴就跟她说,两支军队已经汇合,粮草安全送到,锦衣卫不用留在这边了。
这时候,离过年,已经没几天了。
刘泠说,“那等过完年再走?”
沈宴随她意。
两支军队汇合的当晚,为感谢锦衣卫对粮草和军队的护送,为和锦衣卫处好关系,开了个小小宴席,邀请锦衣卫一行人入内。军队还没有走,已经瞒了一路,刘泠也不想最后关头暴露,就干脆继续穿着沈宴衣服改小后的飞鱼服,与一众锦衣卫坐在一起,吃吃喝喝,把宴席混完。
宴席却让她大开眼界。
之前都从没见过的军ji,这会儿浓妆艳抹,衣衫单薄,在众人围着的中间场所,扭着腰跳舞。
这些姑娘都是罪人之女,或本身犯了什么错,来此受难,本身也极为可怜。
刘泠只是眼皮跳了跳,也没有表示别的。她盯着沈宴的侧脸看:沈大人神情平静,一边喝酒一边欣赏歌舞。
那位才刚见面的将军看姑娘跳得妩媚动人,一旁的沈大人沈宴自始至终表情没多变化,他大声道,“没有眼色吗?快去陪陪沈大人!哈哈,你们不知道,沈大人是京中锦衣卫头领,要是入了他的府,你们身上的罪,说不定就消了哈哈!”
好几个姿色出众的姑娘眼睛发亮,边跳着舞,边往锦衣卫这边凑过来。
知道内情的将军脸如猪肝,一个劲地咳嗽、使眼色:沈大人的正妻就坐在沈大人身旁啊!你还让美人过去……
刘泠的脸色这下是真的难看了:人都全围过来了……
“沈大人,奴家伺候您喝酒……”一位娇滴滴的美人跪了下来。
她手中的杯子,被旁边人一把抢过,一饮而尽。美人瞪着眼,见那位年少锦衣卫转头跟沈宴说,“口渴,用了你的酒杯,沈大人不介意吧?”
沈宴看脸色僵冷的妻子一眼,“不介意。”
刘泠脸色好看了些。
那个美人却不依了,“沈大人,那奴家给你夹菜……”
这次不用刘泠出手,沈宴伸臂挡了下,道,“不用了。”
“哎哪里不用,沈大人不用客气……”那位将军还在瞎客气,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那些走向沈宴的姑娘身子像是有一道劲在往外推,根本没走入沈宴的五步以内。
知情的将军总算有了发言的机会,“沈大人家有娇妻,跟咱们不一样,老徐你就不要开玩笑了哈哈哈……”
刘泠咬着唇,看沈宴的背影:哎,她找上的这个男人,太骚了。哪个姑娘都喜欢……
当晚回去,刘泠和沈宴一起走在月色中,她仍想着晚上宴席的事。不觉想,沈大人生平碰到那么多美人,怎么会喜欢上她呢?为了拴住沈大人的心,她是不是该努力一把?
风在空旷的天地间呼呼奏响。
沈宴拉她一把,说,“去找点吃的吧。”
刘泠想起晚上丰盛的宴席,说,“你没有吃饱?”
沈宴自然道,“你没有吃饱啊。”
刘泠愣了片刻,“你怎么知道?”
月下风大,沈宴将她往身上揽了揽。有树枝折断,被风吹着刮来,被沈宴挥去。他说,“晚上吃饭时,你光盯着我看了,喝了不少,却没吃什么,也吃的慢。我又不是食物,你怎么会吃饱?”
他语气那么平淡,刘泠奇异地仰脸盯他看。晚上她是看他了,可他全程都在欣赏歌舞表演,都在跟将军们你来我往地喝酒,他根本没有跟她有过交流。可他却知道她一晚上都在干什么。
刘泠盯着他那张俊脸看了一会儿,嗤道,“闷骚。”
沈宴当作没听见。
刘泠踮起脚,在他喉结上亲了一下,被他侧头躲开。她就顺着他躲开的走向,跳上了他后背,挂在他身上,搂住他的脖颈,又亲了他一口。她一本正经道,“你怎么不是食物?我只要吃你,就吃饱啦。”
沈宴被她闹了半天,淡笑了一声,“别闹。”他把她抱入怀里,制住了她的手脚并用。
刘泠在他怀中,仰起头,寒霜中,她看到天上浩瀚的星河,争相辉映,雄伟壮丽。冬日大家都在家中取暖,像她和沈宴这样在野外看星星,也是独特的体验。
她靠在沈宴胸前,战栗着凝望星空,夜风吹拂她的碎发,从她的脸颊上划过,落到沈宴贴着她面颊的手上。他怕她冷,手一直捧着她的脸。
刘泠一点也不觉得冷。
刘泠说,“沈宴,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沈宴顿了一下,轻笑声从喉间发出,“我没什么要求。”
“我怎样做,你会更喜欢我?”
“你什么也不用做。”
“我不相信,”刘泠淡淡道,“你这种极难说话的人,要求一定一大堆。不然你不会这么多年,都不成亲。”
沈宴沉吟半天,笑一下,“是。但对你,真没什么好要求的。”
“我非要你说一个呢?”
“……唔,大概,你是女的,就可以了吧?”
刘泠转头想看他,沈宴抱紧她,没让他看到他的表情。
四野风吹向他们,好像他们是世界的中心一样。沈宴沉默着,许久没说话。两人只是静静拥抱。刘泠以为他永远不会说的时候,他低声,“喜欢的越多,能说出口的越少。”他稍微停顿,“你听懂了吗?”
“嗯。”刘泠闭上眼。
他们身后是满天繁星。
星光璀璨,天际浩亮。风在吹,草在长。这场爱,盛大如宴。
他是说,太喜欢一个人,便不需要什么要求。就算之前想了很多,遇到这个人后,统统都不算数。欢喜越大,越无语言可代替。
刘泠一直知道,她在被沈宴救赎。
他将她从黑暗中拉上来,牵着她的手,在风口浪尖上走过。他抬起手,就能指给她看银白的雪,夏天的风,珍珠落地般的雨声,以及星光。
在他的陪伴下,她的病情越来越稳定,她的情况越来越好。以前多么阴郁,她现在却很久没去想那些了。他带给她的充实熨帖,她深陷其中,绝对舍不得离开。
而现在,在这一瞬间,刘泠想,她的人生,被沈宴完全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