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与沈昱一样,是领着闲差的锦衣卫指挥使。他三十多,从军中出来,为人圆滑世故,整日乐呵呵的与谁都没矛盾,在锦衣卫三大指挥使中,与万事不管的沈昱、真正掌权的陈世忠相比,无疑是最得下属喜欢的。
但最近,韩指挥使却对北镇抚司的千户沈宴百般为难。将沈宴扣在司中,总理琐事,且语气怪异,“沈大人这么能干,能者多劳嘛。”
罗凡私下抱不平,“沈大人,我早劝过你,不要跟陆家对着干。韩大人当年去军中就走的陆家关系,虽说陆家今不比昔,但你看韩大人的态度就知道……哎,沈大人,你怎么这样糊涂呢。”
沈宴沉思:沈昱肯定与他是一边,韩墨现在有倾向陆家的意思。但他们两个的话都没威慑力,事情走向如何,得看陈世忠的态度。
沈昱和韩墨明显是两大家族博弈后硬加进锦衣卫的人,陈世忠陈大人才是锦衣卫的真正指挥使。平时为不得罪世家,陈世忠从不干涉沈昱和韩墨的行为。
但如今……沈宴猜,陆家若要对付他,肯定得争取陈世忠。
陈世忠不用跟他沈宴不对眼,那位只要稍微有个意思,锦衣卫中哪有傻子呢。
沈宴想,这种情况,才是最糟糕的。
罗凡欲言又止:他多想建议沈大人跟郡主谈谈,毕竟陆家的事,是郡主引出来的。
他正这样想着,门帘掀开,一个抱着半人高卷宗的百户进来,并说,“沈大人,长乐郡主来了。”
沈宴“嗯”一声,揉了揉额头,把思维转换过来,才出去看刘泠。
两人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刘泠就心满意足,打算告退。却被沈宴喊住,“等我交代一下,跟你一起走。”
刘泠一下子结巴,“这、这个,现在是白天,好、好像不太好……”
沈宴看她,“你觉得我和你见不得阳光?”
肯定不是啊。她只是想他名声比她好的多,她才刚退了亲,沈宴应该不想和她过多走一起。
沈宴低头,给她整理衣襟,平静道,“我不说,不代表我在乎。如果你和一个人在一起,需要小心翼翼,需要伪装,需要掩护,为什么要走向他?”
“可是……”
“走。”
他语气一强硬,刘泠就知道没什么商量的余地了。她心口被他熨帖,发现自己并不太反感别人为她做决定。???c0
可能是因为那个人是沈宴吧?
但刘泠还是觉得奇怪,“你今天很闲?”
沈宴当然没跟她说自己这边的情况,在不在锦衣卫所区别不大,韩墨总是要挑他阙处,干脆给他一个好了。
刘泠也不在意,她无比信任沈美人,沈美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愿意陪她玩,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宴回去交接任务进度,换了常服,就和刘泠离开这边了。
他是没什么喜欢的,全跟着刘泠的兴趣走。刘泠一开始还会问他意见,发现他真不在意后,就全然把选择权放到了自己手中。
不管怎么说,回到邺京后,刘泠和沈宴的见面机会没有以前多,两人才更珍重相处的时刻。
灵犀灵璧在铺子里挑丝线,颜色压得比较重。沈宴和刘泠坐里间喝茶并等候,沈宴感叹,“挑那么重的颜色,你能压的住?该不会把五十岁的着装都预备好了吧。”
刘泠道,“我压不住,你压的住啊。”
沈宴端着茶盏的手一停,黑深眼睛看向她,等着她的解释。
“我想给你做衣服做荷包。”
她侧头,冲沈宴一笑,“我打算搬出侯府,自己住。”那她想干什么,也没人会管了。
沈宴低头喝茶,心里不自在,有种异样的情绪在涌动。他这么大,身上用度全是针线娘子的活,他娘不曾动一针一线,别的人就算做了,他也不会用。
而刘泠……她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刘泠等半天,没等到沈宴的回话,就伸手推他腰,再次提醒,“我要搬出侯府住。”
“我知道,”沈宴被她逗乐,“我会找时间多去看你的。”
刘泠满意,在她心中比起针线活,她显然更看重这个。
等灵犀灵璧挑好了货,两人才出去,刘泠又寻思着给府上添些男人用的东西。
她跟沈宴烦恼,“以后我们成亲了,你是跟着我住呢,还是我跟着你住?”
沈宴无言,半晌后问,“你这口气笃定的……你已经搞定我爹娘了?”
刘泠含糊应一声,“差不多了,你不用管。”又催沈宴,“你不要转移话题。”
沈宴心中却深知,他娘哪是“温柔贤惠”的刘泠能应付的。刘泠若展示她的本来脾气,还有可能。她非要做弱小姿态……沈夫人恰恰不吃软,只怕硬。
沈宴之前一直没管他爹娘对刘泠的态度,存着给刘泠找点事做的心。但现在,他得干涉一二了。
两人出了铺子,又向着刘泠的下一个目的地走去。侍女们抱着布匹,远远地吊在后面。
男女双方各站出来,都是容貌惊艳型的。走在一起,虽着常服,但也惹人注目。
一辆马车从旁边巷口拐出,又往主道上走去。帘子被轻轻掀起一角,姿容文雅的男子露出半张脸,眸子沉静地看着那对同行的男女。
他目光从沈宴身上移开,落在少女姣好的侧脸上。她耳上那对左右晃动的秋千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是她那颗快活的心,晃得他眼睛疼。
“陆公子在看什么?”马车上另一人笑呵呵问,往前凑,看到了沈宴,皱起眉,怒意顿起,“原以为沈宴公私分明,我看中他的人品,才想磨砺他一二。没想到他在当差时与人私会,世风日下,实在是、实在是……哼!”
陆铭山回了神,笑着给对方递茶,“沈大人真是辜负了韩大人的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