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忍不住想到“永恒”这样美好的字眼。
刘泠不相信“永恒”,可是这样的字眼,仍然让她心中潮热。
“沈大人,从现在开始,每转一个弯,我们就谈谈我们的感情观,好不好?”
她不等沈宴拒绝,就向前快了一步,转上了刚出现的那条小路。她回头看他,神情茫然又宁静,“沈宴,我相信每次相遇,都是命中注定的。”
“一见钟情?”沈宴跟上她,“你对我一见钟情?”
“不是,我不相信一见钟情。一见钟情看的都是脸,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沈宴不想说她:你不够肤浅?
刘泠当作没发现他的不以为意,“爱情不是靠美好的相遇来维持的。”
沈宴不笑了,他听她往下说。刘泠不是在开玩笑,她是认真地跟他说她的感情世界,她的世界从来没有人真正走进去过,她现在愿意说给他听。
她跟他说了很多。
她觉得相遇已经注定,爱情却是要经营的。相遇只是说明上天给了你这个机会,之后要不要,愿不愿意走下去,靠的是你自己。一直等着爱情降临,不去争一把,是很可怜的。
沈宴没说话,静静地听她说。偶路有不顺,她被绊住,他伸手去扶她。虽则如此,她只需要他扶一把,并不喜欢他手把手教她怎么走路,怎么爬山。沈宴想,刘泠本该是很自信的一个人,她本该对人生充满希望,本该意气风发。事实上她却是一个灰蒙蒙的人,抖一抖,一身风霜与尘埃。
他还想听她多说,却已经到了下一个拐弯。刘泠闭嘴,听沈宴说。
沈宴想了下,“感情观么?我想,在两人相处中,一个人不应该一直付出。永远在付出,这是不平等的。”
刘泠怔然,“一直付出不好吗?喜欢他,愿意为他做所有事,帮他扛下所有,无怨无悔地付出,为什么不平等?不好?”
“我像你这样大的时候,也这么想。付出,牺牲,好像是值得称颂的品质。但我现在觉得,只有一方如此,不过是偏执,对爱情,对感情,这才是最大的伤害。”
沈宴神色淡淡。
刘泠却初探知他世界的冰山一角。
“你爱过谁?”她问。
沈宴笑,“没有。”
“有谁爱过你?”
“没有。”
“……那你就是为谁这样付出过,却让对方受了伤害。”刘泠若有所思。
沈宴并没否认,却在刘泠还要询问前打住她,“我们要讨论我的感情史?”
刘泠就不再说话。他不跟他讨论她和陆铭山的过去,她也不跟他讨论他的过去。这是对对方的尊重。许多事情不适合当面谈,让人难堪。
刘泠有些明白了,她在想为沈宴付出,沈宴看出这一点,便跟她讲清楚。
这样很好。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他们应该开诚布公。
如沈宴所说,她和沈宴走得完全不同路,两个人的世界好像完全没交合的地方。沈宴似乎是打算在锦衣卫中长期发展,如此的话,他的人事关系便需要简单清楚,一望见底。任何有关利益纠葛的事,他最好都不要沾手。而刘泠这边的人事纠缠,偏偏是很复杂的。
前面其实一片黑暗,刘泠硬着头皮走下去,她并看不到什么所谓的希望。
但看着身旁的沈宴,看他平静的侧脸,刘泠又想:算了,能和他在一起,已经是奢望,我不要更多的希望了。
就在一团黑暗中,一直走下去吧。
终有登峰临顶的那一刻,总有太阳喷薄而出的那一瞬。
沈宴和刘泠站在山峰最高处,往前一步,云海滔滔,飞雾弥漫。滚滚而来,如时光洪潮,一望无底。
红色的太阳,就淹在云海的边缘。它被巨大的能量推上去,辰光渐渐染红整片天。火红,焰红,浓烈的红,包裹着那轮红日,破云而出。
刘泠入神地望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沈宴,相遇是命中注定,相爱却不是。它是我的努力。”
云雾在她脚边翻涌,底下什么也看不到,她耐不住那种诱惑,想向前走。
沈宴道,“这种脚下什么也没有的魅力,让你着迷么?”
刘泠没说话。他们都知道答案。
她等着沈宴批判她,如所有人那般。但沈宴吸引她的,恰恰是他的与众不同,无与伦比的美。
沈宴拉住她手腕,带着她往前走,“跟我来。”
“沈宴?”
“跟着我。”
前面是万丈深渊,他引着她往前走。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忘记死亡的着迷。他好像要带她堕落,她又无条件地去信任他。
他带着她,从万丈深渊,走向一个未知的世界那里有云飞,有日升,有她喜欢的一切。即便是脚下无底的万里虚空,他也带她走过——
两人相挨着坐在悬崖边,这里风很大。她被他握着的手指尖生暖,胸口不觉砰砰直跳。他们坐着眺望前方,看云滚日起,任脚垂晃在悬崖口。
太阳从那片云中完全飞出,壮丽无比。霎时,金光照亮天地,整片山云都笼罩在它的浩瀚中,肃穆得无言以对。
有清晨飞鸟从松涛间飞出,振动翅膀,向着太阳的方向飞去。
刘泠转头去看沈宴金黄色的眉眼,“从现在开始,每有一只鸟飞得高过我们,我就亲你一下。”
第一只鸟飞过。
她凑身亲他嘴角。
眼睛看到第二只飞向金光。
才稍微退来,又凑上去亲一下。
一声嘹亮的鸟鸣惊醒整片山林,翅膀的扑腾声铺天盖地,无数飞鸟向上迎去。
群鸟逐日,世界沉沦。
刘泠和沈宴唇齿相缠,不分彼此。他一手撑着地皮,一手虚虚揽着她的腰。她身子凑前,手抬着他下巴,忘情地亲吻他。
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是红日初升。而他们亲昵无比。
此时的陆铭山,在等待郡主的相约中,众目睽睽下,他脸色已难看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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