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总是温柔的,总是顾着她的感受先。她舒服了,他才会顾自己。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他像是心不在焉,又像是心无旁骛。
他全程盯着她,可是他漆黑的眼睛空洞无比。他眼前是鲜活的美人,他心里也许并没有装进美人。
何况一年未见,二人初次来,其实有些困难,艰涩。
暮晚摇强忍下去,努力让自己尽快进入状态。只有她放松了,他们两个才会都好过。男女之间身体的碰触,永远是最简单的、靠拢彼此的方式。大汗淋漓是他们宣泄的口子,一切琐事,于此发泄,效果都会好。
一次结束,暖日融融。暮晚摇靠在他肩上恨恨地咬一口。她秀丽的眉目舒展开,仰头看他,对他露出笑。
他并没有笑。
他手拢着她的秀发,看青丝在指缝间穿梭,说:“头发短了。”
暮晚摇:“哪有那么大的区别?我还是很好看呀。”
言尚低声:“我不喜欢。”
暮晚摇瞪眼:“你敢不喜欢!”
言尚:“我还是喜欢你长发到脚踝,喜欢你没有经过任何苦难才得以保养好的长发。”
暮晚摇怔住。
言尚低头,一手捧着她的面颊,另一手温凉地擦过她的眉心眼鼻:“我喜欢你眉目间的傲气,喜欢你瞪人时那凌厉的神态。我喜欢你娇嫩的肌肤,养得像雪一样,手一捧,就好像要化在掌心。我唯恐你化了,更加用心地呵护你。于是你就更加软,更加让我舍不得。
“我喜欢你的嘴巴。这般红,好像一直涂着口脂一样。但其实你天生目黑唇红,长得好看,你不涂口脂,晚上卸了妆容的时候,嘴巴还是那么红。小小的,软软的,我亲一亲,觉得这应该是我吃过天下最甜的糖了。”
暮晚摇面颊滚烫。
她衣衫不整,一身冰雪,若隐若现,欲盖弥彰。她就是要当个妖精来引诱他,可是他这么直白地夸,她仍是害羞了。
暮晚摇捂脸从他怀里躲走:“你怎么突然说这么好听的话儿……”
言尚箍住她的腰将她抱回来:“别走。”
暮晚摇抱怨:“我没有要走啊。”
他没理会她,而是将她抱起来。他起身,将她横抱在怀中。暮晚摇以为他的劳碌病发作,要抱着她去净室洗浴。谁知他抱着她出了里间,将她抱在了原本摆着花的架子上坐好。
他拂开她面颊上的青丝,又低头来亲她了。
言尚低声:“再来。”
暮晚摇哗然色变:“再来?!”
欢、爱有时候并不是全然痛快,那种舒适与不适来回徘徊,让人难受无比。白日原本是不可以的,出了里间原本是不可以的,在外面架子上做更是完全不可以的。
但是现在都可以了。
言尚用暮晚摇教会他的东西来折磨她。
他用这种方式来宣泄情绪。
大刀阔斧,冷酷刚烈。
暮晚摇初时享受,后来已经是痛苦了。他蹙着眉峰,显然他也不是很舒服。可他手抓着她纤软的腰肢不放,像是痴了一样。暮晚摇便掩口强忍,又趴在他肩头呜呜咽咽,小声求他不要了。
连续三次。
第三次的时候,迟迟不结束,他发泄不出来,她饱受摧残,跟着着急。两人从里间到外间,最后又回到摆在屏风后的小榻上。闷热又狭窄,多亏二人都是这般瘦。
最后结束的时候,言尚手仍搭在暮晚摇的腰上,他闷不吭声,直接向后倒下。床褥被扔到了地上,言尚“咚”一声倒在了榻上,头磕在木板上。
暮晚摇吓一跳,忙俯身看他。
见他只是睡着了。
暮晚摇低头,忍着酸楚,手指拂过他清和的眉眼,扫过他脸上的疲色。
暮晚摇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低声:“原来你也有靠欲来发泄情绪的时候。
“原来你也会结束就倒……你也会有其他男人都有的情绪。
“言二哥哥,我很高兴你这般信赖我。这段路,我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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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二人没有在广州耽误多长时间,言尚那次发泄后,暮晚摇肉眼所见,他一日日好了起来,开始恢复他平日的样子了。广州事毕,二人即刻回长安,处理战争后续事件。
这个时候,河西战场上的南蛮人终于投降了。
七月底,整个长安的臣子都在等着言尚夫妻回京,主持政务。而长安如今的隐患,只留下了关闭宫门、靠北衙军队守着宫门和禁卫军对抗的刘文吉。
但是这种对抗也要结束了。
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八月上旬,宫门已经要守不住,北衙军队抵抗不住攻宫门的人。满长安人的声讨,刘文吉狼藉无比。
战火焚烧,有一处宫门被从外撞开,下方兵士来报时,刘文吉呆呆地立在一处宫舍前的御湖边。他提着刀的手发抖,他咬牙切齿,想自己不能认输。他沙哑着声音要继续让人去堵宫门,后方传来喧哗声。
内宦声音:“娘娘!娘娘!你不能去!”
刘文吉回头,见是身为娴妃的春华。
那些内宦没有拦住春华,春华见到刘文吉回头,便扑过来,抓住他的衣袖。她衣裳有些乱,显然一路跑来匆忙。刘文吉低头看她,平复呼吸。
他咬牙哑声道:“你来干什么?还不去和太后那些后宫女子躲起来……即使宫门破了,你们是先帝妃嫔,那些大臣一个个自诩君子,不会杀你们这些被我挟持的后宫女子的。”
春华抓紧他的衣袖,如同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她将一个药瓶塞进他手中,语气急促的:“我听说一道宫门被破了,那些人很快就会杀进来。你、你快逃,不要管这些了……”
刘文吉淡漠:“四方皆是要杀我的人,我往哪里逃?”
春华:“这是我找宫中御医配的药,可以在二十个时辰里造成人假死。我原本打算、原本打算……但是你拿着这药吧!你来用吧!”
刘文吉发呆。
他低头看她塞过来的药瓶。他抬头再看她如春眉眼,低声:“你原本打算如何?”
春华:“那些不重要……你活着最重要。”
刘文吉:“所有人都想我死。”
春华含泪:“可是你对我很好……”
刘文吉:“你抛弃你的公主了。”
春华:“我在宫中能当这么久的娘娘,能不受陛下宠爱还能不受欺负,岳儿能平安长大……都是你关照的。我知道你一直在照顾我,你口上凶巴巴,对我却一直很好。”
她轻喃:“我希望你活下去。只是……你远离这一切吧。不要再作恶了。”
刘文吉如同没听到她的劝诫一般,她将药送来就想走,却被刘文吉一把拽住手腕。
他扭曲地看着她,阴鸷地笑:“你希望一个太监好好地活着!”
春华脸色微白,因他的“太监”二字而心尖刺痛。
刘文吉阴声:“照拂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你算什么东西!我根本没有对你很好!我骗那个废物写罪己诏,立新的天子。新天子本是我打算向士人团体投靠的,本是我用来讨好那些人的!所以新天子就是皇后的儿子!不是你儿子!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连你儿子的未来都不给你……你凭什么说我对你好?凭什么觉得我对你掏心掏肺?”
春华仰望着他阴沉的眉眼,她手腕被他冰凉的手抓的刺痛。他当着内宦和军士的面点破两人的关系,其他人面色一变,纷纷低头,春华也脸色苍白。
她却仍是温柔的。
她固执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也许我错了,你不要计较……如今更重要的,是你快逃命吧。
“殿下要回来了,言二郎要回来了……他们回来了,你是必死的!”
她强忍:“我不想你死。”
刘文吉呆呆看她。
他突然在这一刻感到颓废,接受自己大势已去。他眼角余光又看到有将军神情仓促地来找他报告什么,而他厌烦了这个——总是输!总是要败给那些想杀他的人。何必问个不停!
刘文吉忽然抓住春华的手,将她拖拽起来跟着他:“你跟我走!”
春华跌跌撞撞地被刘文吉推进一处宫舍,她摔进去时,见到满室的孩童登时站起,错愕看着她。
宫门在二人背后禁闭,刘文吉怒吼着让所有人都去堵宫门,他提着剑,走向那些孩童。
其中一个八岁左右的孩子站起来,他向门口走,脱口而出:“母妃!母妃,你来救我们了么?”
另一个穿着改小的龙袍的一脸稚嫩的男童,警惕的抓着春华儿子的手,拉着他后退:“阿岳,别过去!”
这就是被立为新帝的小皇帝。
小皇帝是先皇后、如今太后的儿子,但是当了皇帝又有什么用。刘文吉将他和他的一众兄弟姐妹关起来,他们都在坐牢。
刘文吉提剑走向这些孩子。
孩子们后退。
春华扶着膝盖站起来,惊道:“你要做什么?!”
刘文吉残忍地看着这些孩子。
他麻木又阴狠地盯着那个小皇帝。小皇帝往后退,孩子们一起退,刘文吉手里的剑举起来。
他喃声:“我本来打算囚禁你们,挟持你们,最后靠你们来换一命。只要小皇帝在我手里,那些大臣还是不得不放我走!但是春华,你说得对,到了今日,那些臣子可能并不在乎了……尤其是言尚。
“你看言尚对皇帝恭敬,可他实则最是一个目中无君的人!他就是目中无君,才敢尚公主!我想拿小皇帝威胁他放我走,他根本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