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暮晚摇只是初时骂,后来就不骂了。
情如潮水,欲如洪涛。在这面前,谁能清白,谁能无动于衷?
—
净室被弄得乱七八糟,池中的水淋到了池外头。
水蜿蜿蜒蜒,一路流向了寝舍。踩在湿润的木地板上,木屐声啪啪,地上的水光倒映着窗外的火辣日头。
水光潋滟。
暮晚摇被裹着被褥,趴在寝舍床榻上。
女郎颊畔泛着粉白的柔光,白皙肩头轻勾耸。那墨一般的长发铺在床上,女郎闭着眼,浑身散发着慵懒餍足的媚态。
吃饱喝足,这会儿也不生气,也不冷嘲热讽了。
全身心的舒服。
她不禁想,原来床头吵架床尾和,这般有道理。
而一贯温柔的男人,偶尔强势一下,暮晚摇心里承认自己的肤浅。她竟喜欢言尚这样的强势。爱情就需要这样的激情啊。
她一点不觉得自己不坚定:她若是看到言尚的身体也毫无感觉,那这婚姻才是没意思。
暮晚摇看向那个下了床后就斯文秀雅的青年。
好像疯狂的人从来就没有他一样。
言尚坐在床边低头穿衣,眉间轻蹙。他是清风朗月一样的郎君,而人的气华高然,和这个人穿不穿衣没什么关系。
言尚只穿好了白色中衣,暮晚摇就从后搂来,抱住他的腰,手揉进去。言尚脸不禁一红,没阻拦,任由她指尖捻弄。
他好喜欢她的勾勾搭搭。
暮晚摇轻嗔他,声音带丝哑:“怎么样?”
光影斜移,照在青年如玉面上。言尚很矜持:“什么‘怎么样’?”
暮晚摇趴在他肩头,玉指如笋,在他面颊上滑过:“相信我没有其他男人了吧?都怪外头乱说,让咱们言小二都不自信了。”
言尚红脸,踟蹰半晌说:“我这样是不是不好?”
暮晚摇呿一声。
她说:“这就没意思了。事后干嘛总反省自己?爽就行了啊。你好久没这么舒服了,对不对?”
她手指勾到了他衣带下,揉啊揉。
言尚忍不住笑。
他低声:“我今日就去向长官请假,回来休息。”
暮晚摇眼梢微挑。
霞飞双靥,她侧过眼,亲他的脸,开玩笑道:“你必须去。我牺牲皮色,你怎么能不报答我一下?”
言尚微笑,却说:“这不是报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就是、就是……”
暮晚摇:“你就是喜欢忙,喜欢操心。你一点不觉得累,你能做一些事,能帮到人,你就心情好,就觉得自己是值得的。
“言小二,你有没有觉得,你太喜欢为别人去奉献自己了?你的人生是别人的么,是要完全为别人去付出的么?这天下不是你的,你不是神。”
暮晚摇注视他:“不要总为别人去付出,去奉献。多想想自己。”
言尚迷惘。
他抿唇:“我知道……可是如果我不忙这些,我要做什么?我没什么喜欢的,摇摇。
“我做这些,便是被人需要的。我也擅长做这些。但是我不做这些,我有什么能做的呢?我如果整日和你在一起,你就会觉得我很无聊吧。”
他垂下眼:“我不会弹琴,不会真正去欣赏一件古物,也品不出茶的高贵低贱。我作画也不行,音律更不通。
“我……”
暮晚摇淡漠的:“我喜欢。”
言尚侧头。
暮晚摇偏脸,看着他弯眸,似勾他魂,又似漫不经心——
“我只想和你玩。你这样又不是第一天,你面对我总慌什么?你为什么总想当一个完美的人?完美的儿子,完美的兄长,完美的官员,完美的情人……你还想当一个完美的夫君。
“可是言二哥哥,其实我不为虚无缥缈的你优秀而嫁你。你就觉得,一定要你足够配得上我。你要才华配我,要脾性和我相合,要把自己打造得完全为我定制……我说过很多次,我喜欢的就是现在的你。
”你没必要那么累。如果娶我这么累,我宁可你不娶我。”
她勾他颈,与他抵额,声音带抹魅惑:“哥哥,你说我嫁你是因为你待我好。但是你娶我,也是因为你离不开我啊。”
暮晚摇捂着腮,含情而望:“言二哥哥,在我面前,你可以不优秀。
“我不因你的优秀而爱你。
“我因为你是言尚而爱你。”
言尚沉默半天,说:“……你是在勾我么?”
暮晚摇:“……”
当做没听到言尚那敏锐的判断。
她扬下巴,骄傲又自信:“我就想让你放松,让你高兴。我特别、特别……想看到你自在的样子。想看到你睡着时不自觉地靠向我,想看到你生病时糊里糊涂地喊我。你对我发火我都很高兴,对我高声说话我也喜欢……因为这样你才像是有脾气。
“你知道你看着我是什么眼神么?”
言尚红着脸凝视她,手抚摸她香软小腮。
稀薄的光勾着他的侧脸,他放松下来后,眉眼带笑,故作不懂:“什么眼神?”
暮晚摇:“你推我走,让我别碰你,但你的眼睛求我别走,你的手抓着我求我碰你。”
言尚被惹得笑起来:“又胡说。”
他闭目一瞬,又睁开眼,轻声:“摇摇,我真的可以做不优秀的我么?”
暮晚摇坚定:“可以。”
言尚:“我从来没有放松过……”
暮晚摇:“试试。这一次,真的认真试一试。”
言尚:“好,我试试……你别嫌弃我。”
暮晚摇张臂抱他,快乐地:“没事儿,言二哥哥,你跟着我,我最会放松,最会偷懒,最会玩了。你笨手笨脚也没关系,我就喜欢你笨笨的样子。”
言尚笑。
他说:“好,那我一会儿去请假。嗯,我请、请……五天,可以么?”
暮晚摇本想说五天也太少了,但想到这是热爱朝务、恨不得整日办公的言尚第一次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她应该鼓励才是。
暮晚摇连忙点头说好。
言尚便笑得几分高兴。
只是暮晚摇又迟疑一下,嘀咕:“还是明日再请假去吧。”
言尚疑惑:“这又是为什么?”
暮晚摇不说话,只是手在他腰上勾了一下。他身子一僵,她潮湿的眼睛仰起来,望着他笑。
她艳光四射,笑得让人魂荡骨软。
言尚修长手指抓着床板,睫毛颤抖,别过脸。
暮晚摇:“刚才太舒服了,我还想要。你还能战么?”
言尚:“青天白日的……”
暮晚摇哼一声,挤兑他:“青天白日的,方才我让你停,你也不停。现在听我的,我要言小二,我喜欢言小二。”
言尚说不出话。
她睁着一双猫儿一样无辜的脸,偏伸手推他,压着他躺下去。
她许久没这么强迫地按着他,一时间变得格外兴奋。言尚无奈,只好顺着她的力道后躺,只是他抓着她的手,颤声劝她不要过分。
午后光暖,满室清香。
日影西斜,地砖上的水干了,很快又湿了。
一片片水光,如雨后泥沼一般,清润明朗,岁月正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