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刑部真正奔着的人,是自己。
虽然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但是他知道秦王和太子是政敌,自己落到刑部手中,不死也脱层皮。户部侍郎全身冒虚汗,他想也不想,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丹阳公主的公主府所在的府邸逃去。
因他如今形象,皇城门即便开了,皇城门后的宫城门又是一道关。而即便过了那道关,东宫的门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立刻为所有人打开的。
太子不能及时出手相护,户部侍郎凭着自己的直觉,就要去向丹阳公主寻求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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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阳公主正在出城的路上。
言尚今天难得不去查那个罗修的案子,而是来了公主府,陪暮晚摇一起用了早膳。暮晚摇最近心情不好,见到他也没有太好脸色,但是言尚提出两人一起出城去曲江池畔游玩的时候,暮晚摇并没有反对。
因为言尚说的是:“因为最近的事,殿下与我关系冷淡了许多。连殿下说好的为我准备的及冠礼,我也没有享受到,说来真是有些遗憾。殿下不如陪我一起出城玩两日,就当陪我过及冠礼如何?”
暮晚摇踟蹰:“及冠应该是你老师帮你,我又不是你的长辈,找我不好吧?”
言尚道:“然而我只想与殿下私下过一过,并不想麻烦太多人。”
他如此一说,暮晚摇就心软了。觉得因为益州的事,言尚的及冠礼也只是由刘相公仓促加了冠而已,没有好好过。而且他说到想和她一起私下待两天,说到了暮晚摇心中。
暮晚摇就觉得因为最近的事,两人离心了不少。他主动有所表示,她自然欣然应允。
然而暮晚摇不知道,言尚用抱歉的眼神看着她,心中想的却是——将她从这事中摘出去。
等离开长安两日,长安中的事就能尘埃落下了。
他不愿和暮晚摇为敌,不愿暮晚摇牵涉其中,想到的最好法子,就是将她摘出去,和她一起离开长安。
左右户部现在不需要言尚,言尚要出城郊游,户部巴不得他走。暮晚摇和言尚骑马出城,公主府的侍从和侍女们骑马跟在后面。如言尚这般低调之人,见他如今是越发不掩饰自己和暮晚摇的关系,而暮晚摇偏头看他一眼,目中噙笑,也不如以前那般和他保持距离。
在城门前的时候,守城将士要看公主府的鱼符玉牌。
方桐去交接的时候,那守城的将士之一笑着和言尚打了个招呼:“言二郎,你这是要出城?”
言尚唇角那时刻礼貌的笑容停顿了一下,他才客气回答:“是。”
旁边骑在马上的暮晚摇果然向他这个方向偏了脸来。
暮晚摇:“你认识?”
言尚解释:“今日与秦王殿下打交道多,不免与这位兄长多见了几次面。”
那守城小将就对暮晚摇夸言尚:“言二郎风度翩翩,不小瞧我等习武之人,我等自然愿意和言二郎结识啊。”
言尚却明显不想多交流的样子:“嗯。”
他转头对暮晚摇低声:“我们快些走吧。”
暮晚摇却没有回应。
她想起来言尚抱怨过,说她总是不关心他的朋友,不了解他的圈子。她这会儿正有功夫,可以了解一下。于是,虽然仍骑在马上,暮晚摇低头看那小将,唇角却带了一丝笑:“守城一晌午,当是极为辛苦的吧?”
那小将一愣,对公主的关照受宠若惊,连忙道:“不敢不敢!其实我是刚刚轮换上来的,没有守城一晌午。”
言尚眼眸微微缩了一下,他再次暗示暮晚摇可以出城了。
暮晚摇却坚持她和小将的聊天:“怎么会?这个时辰,不应该是守城轮换的时辰啊,明明还差半个时辰,你们才可以轮换才是。”
小将傻乎乎地答:“因为秦王殿下临时调了些兵,带走了他用的熟练的。我就被派过来了……”
言尚再一次地:“殿下,我们出城吧。”
暮晚摇不悦,瞪了言尚一眼。说她不关心他圈子的人是他,她现在关心一次,他两次三番地催促。暮晚摇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她一时没有想清楚,就一直被言尚催着走。
暮晚摇不好当众落言尚面子,就结束了自己和小将的对话,与言尚出了城。
言尚微微松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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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调动了刑部、兵部的人,一起捉拿逃走的杀人从犯。
整个长安城中兵荒马乱,户部侍郎气怒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什么杀人从犯,但是他不敢停下来,就怕对方有诈,一定要他入牢狱。
户部侍郎无法躲入东宫,但是东宫的消息传递却不慢。太子在东宫得到了户部侍郎家中长子拼力传来的求助,当即面色一变。比起心慌意乱的户部侍郎,太子更为冷静。
太子知道言尚最近和秦王混在一起,如果这件事和言尚有关的话,太子一瞬间就猜到言尚的目的——
言尚没有户部受贿的证据。
账目也被他们填好,言尚那种级别的小官,不可能查得到证据。
但是可以让刑部以其他罪名捉户部侍郎入狱,严刑逼供之下,刑部屈打成招,会让户部侍郎吐出户部的事。作为户部的二把手,户部侍郎吐出的话,一定会成为今年年底的大案!
太子当即嘱咐:“摇摇呢!让她从刑部手中救侍郎!让她用她公主的身份拖延时间,绝不可让侍郎被刑部人带走!”
太子焦灼。
又发第二条令:“让大理寺卿领人去对上他们!让大理寺与刑部抢人!不管什么罪名,户部侍郎必须在我们这边!”
一连两道命令,太子却依然心中不安。
他只希望自己想多了,希望言尚不会这样做。毕竟暮晚摇跟他保证过,言尚和他们和解了。言尚不会和秦王合作……但是如果言尚和秦王合作!
太子面容扭曲,直觉得一腔恼恨涌上心头!
若是户部出事,他定要言尚以死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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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尚书府中,竟也有人将户部侍郎被满大街追的事传了过来。
虽然户部尚书在户部是一尊整日闭着眼不说话的菩萨,但是毕竟是户部真正的一把手,有些事,即便是出于礼貌,都要告诉尚书一声。
户部尚书正在与自己的儿子下棋,双方说起自己父亲后年致仕的事。
户部侍郎的事传进来,坐于庭院中,户部尚书手中捻子,迟迟不落。
半晌,户部尚书叹:“应该是言尚和秦王合作了。”
他儿子道:“我们看着他们狗咬狗便是。言二到底年轻,他出尔反尔,太子这次即便倒了,也要剥他一层皮。父亲马上就要致仕了,不要参与他们的内斗。”
眉须皆白的户部尚书脸上皱眉纵横,一双眼睛灰暗,看似老态龙钟,毫无神采。
户部尚书道:“太子是一野心勃勃、心机深沉之人。恐怕侍郎还没想明白刑部为什么对付他,太子那边已经想清楚,要出手了。”
他儿子点头:“听说言素臣刚刚及冠?这般年轻,可惜了。”
他邀父亲继续下去,户部尚书手中棋子不落,棋子被他扔回了棋篓中。
户部尚书声音苍老,缓缓说道:“我之前拜过刘相公,也见过言素臣。而今我们都老了,大魏未来如何走,不是看我们,也不是看户部侍郎这样的,而是看言素臣这样的年轻人。
“大魏的未来是言素臣这样的人的。他老师说他才华横溢,非池中之物。当日他来户部,他老师私下还托我照拂他。只是言素臣本事之强,从不用我照拂。
“虽然户部如今……不成样子。但是想到未来言素臣这样的年轻人会上位,老夫便觉得也没什么。
“言素臣啊。哪里都好。然而,他小瞧了天下人!天下的聪明人,不只他一个!
“太子如今必然让大理寺出手抢人了,只要大理寺比刑部快一步,户部侍郎仍然不会有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