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规的寒暄过后，忽然安静下来。

姐妹俩面对面坐着，一时都无言。

过了一会儿，又同时开口。

“爸爸怎么样？”

“妈妈还好吗？”

楚净略微松了口气，至少孟靖还知道关心妈妈。

顿了顿，楚净先回道：“妈妈还好。”

“爸爸也还好。”孟靖顿了顿，又补充说，“只是他身体本来也不好，被气到后一直不舒服，还在医院观察。”

既然孟宗晖进了医院，他肯定会继续演戏，楚净并不意外。

孟靖这么淡定，他肯定没什么大事，楚净也就不管了，直接说正事：“有几件事，我想……”

“关于替婚的事……”孟靖再一次在同时开口。

双胞胎有时候其实是有些默契的，孟靖顿了顿，示意楚净：“你先说。”

“也行。”楚净整理了一下思绪，将孟宗晖造谣楚诗悦生病的事情说了，然后再问，“你知道这件事吗？”

孟靖摇摇头：“不知道。”

但她看起来并不惊讶，估计孟宗晖已经和她说过，说法肯定跟事实还有些出入。

楚净忽然有种预感，今天怕是谈不出什么好结果。

果然，孟靖很快又说：“这件事情确实是爸爸做得不对，但他真是为了我们一家人好。楚家本来也是豪门，比什么鹿家可有底蕴多了，他舍不得楚家没落，不想晖悦落到鹿见青手里，才出此下策。你太单纯，不理解人世险恶，妄想和鹿见青那种人讲道理，爸爸也是没办法……”

“意思就是，爸爸造谣妈妈生病，是我的错？”楚净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听她这样说不算意外，但还是忍不住生气，“怪我没有一开始就答应替婚？”

“我不是那个意思。”孟靖眉头紧皱，“楚楚，我们不要说气话，现在是要想办法解决问题不是吗？”

孟靖说话向来气人，楚净以前觉得自己都习惯了，现在才发现，她其实并不习惯。不过，楚净也没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冷静地说：“那好，我告诉你，鹿见青从来没有威胁过我们，说非要联姻的话。那段录音，是爸爸找配音演员录的。后面所有的事情，原本都可以避免。”

“楚楚，你看，这就是我们的不同。”孟靖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她，“你信任鹿见青，而我，信任爸爸。鹿见青说没有威胁，便没有威胁吗？”

楚净今天第一次不敢置信：“爸爸亲口向我承认的。”

“他最疼爱你，你那么怀疑他，还不许他置气？”孟靖显然早料到她会说什么，回应快得完全没有思考时间。

“这是置气的事吗？”楚净下意识反驳，“鹿见青要是真那么坏，他为什么不跟我计较替婚的事？”

孟靖：“因为你好骗，他耍着你玩呢。”

楚净：“可是昨天，我亲眼看到爸爸污蔑鹿见青。”

孟靖：“不，你并没有亲眼看到，鹿见青去房间的时候，你和妈妈还在客厅。你觉得是爸爸自己想跳楼，污蔑鹿见青；而我认为，是鹿见青想推爸爸下楼。”

楚净：“可是，爸爸提前叫了救护车。”

孟靖：“不，救护车是我叫的，爸爸跟我求救，不信我可以给你看聊天记录。”

她伸手去拿手机，准备翻聊天记录。

“不用了。”楚净摆摆手。

她相信孟靖拿得出聊天记录，她跟她对话一点都不心虚，是发自内心地信任孟宗晖，显然已经被洗脑。洗脑不能只靠语言，一定有证据。

孟宗晖确实厉害，昨天那么紧张的时间，他竟然能做出如此缜密的计划。

“楚楚，我知道你现在信任鹿见青。这不怪你，你阅历少，鹿见青城府又深，被他骗过的人可太多了。”孟靖语重心长地说，“爸爸现在也还怕你被欺负，一再叮嘱我不要为难你，你可以继续相信鹿见青，但记得要保护好自己。”

楚净原本想今天和孟靖彻底坦白，包括父亲跟爷爷的恩怨，但这一刻她觉得没有必要了。

每个人的角度不同，想法也会千差万别。

在孟靖心里，小时候孟宗晖对楚净的那些宠爱，是她渴望却一直得不到的最宝贵的东西。

如果楚净跟她说，那些都是有目的的，她不会理解，只会认为论迹不论心，那些好都是真实的，是楚净白眼狼。

楚诗悦对姐妹俩向来一碗水端平，所以孟靖从小最渴望的，就是父亲的爱。

童年的影响，根深蒂固。现在大家都不信任孟宗晖，孟靖可能自己都意识不到，但她潜意识里，会不自觉向孟宗晖靠近，企图成为他唯一信任的人。

这时候跟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楚净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被孟宗晖控制的人，没想到孟靖才是。

孟宗晖确实够狠，潜移默化中，早就已经将一家人分成了对立的两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将情绪都释放出来了，楚净现在冷静得自己都惊讶。

“姐姐。”楚净态度很平和，“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实话吗？”

孟靖点点头：“你问。”

“我记得小时候你一直很讨厌我。”楚净问，“为什么大学以后，就改变了态度呢？”

孟靖刚要回答，楚净又说：“我想听实话，你别骗我。双胞胎之间有心灵感应，我可能不知道你心里的真实想法，但如果你撒谎，我一定能知道。”

孟靖张开的嘴又合上了。

她从小就比楚净更优秀，可是却总不如楚净得到的关注多，尤其是她最渴望的父爱。

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用，父亲还是更喜欢楚净。

所以，她讨厌楚净。

上大学后，父亲对她的态度开始改观，周围人也都开始夸她，相反大家提起楚净，对她的未来只有担忧。孟靖再看楚净，心态就平和了很多。

孟靖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是因为楚净那张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她其实本来也没有那样讨厌她；还是单纯觉得有个废物对比也挺好，也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反正她承认，她对楚净的好，并不单纯。

可这些，她并不想在楚净面前承认。

她比楚净优秀，绝不承认自己嫉妒她。

孟靖喝了口咖啡，选择沉默。

“我懂了。”楚净点点头。

她毕竟也配音多年，揣摩过很多人设，看不透孟宗晖是因为两人之间天然的身份差距。但是对孟靖，加上双胞胎间的特殊，她多少还是有点了解。

她问这个问题，不是为了答案，只是确定孟靖是不是在撒谎。

如果她撒谎，这个问题她可以随便想个答案敷衍过去。

她不愿意对她撒谎，证明她之前的话基本也都是真的。

孟靖大概率，也被孟宗晖骗了，就像她之前一样。

“既然我们现在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这样吧。”楚净将剩余的咖啡喝掉，“妈妈说，等她想清楚了，会去找你们谈。我尊重妈妈的决定，如果她还想和爸爸和好，那我也不会计较。如果妈妈要跟爸爸分开，希望你们有个思想准备，楚家的产业，都是妈妈的。”

孟靖猛地抬头：“楚楚，你……”

“妈妈从来就不会偏心谁，我猜她会将财产平分给我和你。”楚净不管她，继续道，“我的那一半，到时候我肯定会收回来。对了，还有鹿见青给的588万彩礼，请你转告爸爸，他不还就法庭上见。”

孟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蹭”一下站起来：“楚净！”

这一下很突兀，周围人纷纷看过来。

孟靖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道：“你跟我争公司……你自己会做生意吗？能打理吗？难道要拱手送给鹿见青？”

“那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楚净并没有被她的气势吓到，相比孟靖的愤怒，她很平和，“姐姐，你还记得我结婚前跟你说过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