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睫毛很长,平时离得远,看着就十分高冷。如今离得近了,看着那睫毛扑闪扑闪的,仿佛撩在人心上一样。
秦书淮有一张好相貌,秦芃向来知道。如今瞧着他近在咫尺,秦芃居然有种前三辈子都是牡丹花下死的风流感。
她勾着嘴角,笑着没说话,秦书淮忍到现在,她觉得也不太容易。她这个人就喜欢去挑战别人的极限,尤其是她看着不爽的人,猫一样,撩一撩,估摸着要炸了,又一脸无辜从容抽身。
此刻瞧着秦书淮,她就明白,这是要炸的边缘。于是她立刻抬手投降,一脸无辜道:“好好好,我错了,王爷如今腿断了,请问要妾身做什么?”
秦书淮没说话,直接一捏一扔一抬下巴,十分顺手就给秦芃塞进去一药丸。秦芃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你这是给我吃了什么?!”
“一个月一次解药,自己来找我。”秦书淮将刀从墙壁里抽出来,面色平淡:“走吧。”
“走?”秦芃有些反应不过来:“你的腿都断了,我们走什么走?”
秦书淮不说话,静静盯着秦芃,好半天后,秦芃反应过来,瞬间炸了:“你让我背你?!”
“不然?”
“秦书淮你的脸是摊饼吗?这么大的?!”秦芃愤怒了:“我这么一个柔弱娇美谁见着都得心疼怜爱的公主,你让我背你?!”
秦书淮依旧不言,目光十分平静看向了秦芃手上的白绫。
“你是公主我承认,”他声音冷淡:“前面的修饰词,我觉得,得去掉。”
虽然最后她想尽办法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可是她的母亲也已经走了。甚至于,她明明知道是谁做的,她也不能做什么。
只能披麻戴孝跪在地上,由着皇后将手搭在她肩上,感慨一句:“可怜的孩子。”
而她还要感恩戴德一般叩首,感激皇后恩德。
给她母亲出殡那天,她自己扛着她母亲的灵柩上山,灵柩太重,她扛到一半撑不住,猛地跪了下来。
当时她单膝跪在地上,灵柩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那一刻她觉得,她站不起来了。
太重了,真的站不起来了。
也就是那时候,一双手伸过来,替她扶起了抬着灵柩的长木。
那少年穿着素色长袍,带着南方男子特有的俊秀的脸上一片淡然。
他那时候和她差不多高,身子骨看上去还没她健壮,却如松柏一般站到她身后,将肩膀放在那长木下面,然后撑了起来。
重量骤然从她肩头离开,她呆呆抬头,看见那少年面色平静看着,声音温和:“站起来,我帮你扛上去。”
她没说话,艳丽的容颜上全是平静。
“谢谢。”
她少有这样正经的时候,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要做什么,却终究没做。
他们两个少年一前一后站着,扛着灵柩的一边上了山。
从头到尾,她都没回过头,可她能感觉到那个人的气息,那个人的温度,那个人就跟在她后面,无论她是倒下了,还是站起来,他都会替她扛着这肩头所有的重负。
只是她从来也不是一个要让人护着的人,于是她咬牙前行,让黄土埋葬了自己的亲人。
那天晚上,她回了冷宫,站在她和母亲弟弟住过多年的房间前,一言不发。
雨下了大半夜,她站了大半夜。然后她就听到一声压着愤怒的唤声:“赵芃!”
她没回头,就觉得有人替她撑了伞,秦书淮言语里带着焦急:“你怎么在这里站着?赵钰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吗?你站了多久了?手怎么这么凉?”
她没说话,就呆呆看着那房间,秦书淮去拉扯她,她终于出声:“你让我站站吧。”
秦书淮愣了愣,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他的手特别温暖,在那个寒夜里,成为她唯一的支柱。她从来没觉得他这样高大可靠过,让她忍不住内心有了那么些酸楚,沙哑着声道:“明天我还得回去看着小钰读书,你让我站站,我就难过这么一晚上,我再也……”
话没说完,那个人猛地就抱住了她。
他这个人一向内敛又木讷,带着些正人君子的羞涩。
从来都是她去调戏他,逗弄他,他永远是红着脸躲着,恨不得见着她就绕道走那种。
然而那天他却头一次,主动抱住了她。
他的伞掉下来,雨落到他肩头。少年抱得那么用力,仿佛是疼着她所疼,恨着她所恨。
“赵芃,”他身子微微发抖,却强作镇定:“你难过就难过,想哭就想哭,天塌了,我撑着呢。”
她没说话,这么多年,她一直是她母亲的支柱,是她弟弟的天,她一个人笑着走过风雨,这是唯一一个,也是仅有的一个,同她说这样话的人。
那么多委屈难过翻江倒海而来,她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哭出声来。
她哭得声嘶力竭,直到瘫软在地。而这个少年就一直抱着她,支撑着她。
恪守礼节,却又带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亲近。
然后他告诉她,人生路很难走,他陪她一起。
因为这句话,她重新站起来,做了她漂漂亮亮风风光光的玉阳公主。
而今再次听到这句话,她就觉得,自己能站起来一次,就能站起来第二次。
她精神受到鼓舞,真的就将最后那截路撑了下来。眼见着要到宫门了,这时候队伍有些乱起来。秦芃头晕目眩,也没注意到周遭,就听见一声尖叫,随后是卫衍的一声大喊:“嫂子!”
秦芃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刺客从秦书淮身边猛地探出手,将剑搭在她的脖颈之上。
这人明显是个女子,她方才似乎是去刺杀秦书淮的,只是被秦书淮一击格挡之后,她就选择迅速开溜。抬手就劫持了秦芃。
秦芃袖间短剑滑下来,面色镇定。这个人武功不错,秦芃不敢乱动,这人劫持着她,同众人道:“退后!”
这声音有点熟悉,秦芃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旁边人都看向秦书淮,有些不敢妄动,卫衍果断开口:“退后!”
侍卫们瞧了一眼卫衍,卫衍怒喝出声:“看什么看,退后啊!”
说着,卫衍回头,同那人道:“你把她放了,我让你走。”
“卫将军口说无凭,在下怎能相信?还请四公主跟着在下走一遭吧!”
那人冷笑出声,压着秦芃就往后退去。这一句话出来,秦芃反应过来是谁了,她袖中短剑收回去,配合着那人一起后退。
那人有些奇怪秦芃的动作,秦芃压得低声道:“别怕,我也要杀秦书淮。”
听了秦芃的话,那人眼中有些奇怪,动作更大胆了些,压着秦芃退到马边,便翻身上马去,驾马往外冲去。
卫衍骂了一句,立刻上马追去,秦书淮面色不动,旁边江春拿了弓箭来,秦书淮抬手拉弓,对准了驾马冲出去的人。
秦芃老远看见江春拿弓箭,焦急道:“你赶紧把我放身后去,他顾忌着才不会射箭!”
“谁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蒙面女子冷笑:“他射箭就射箭,我还怕他不成?”
“哎呀你不知道他的箭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