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涟县主大惊,一脚踹开门,就见她儿子,抱着一堆金银玉器吓得瘫软在地。
“沅枳?”云涟县主怎么也没想到,她儿子会干出这种事。
在她印象里儿子乖乖巧巧的,一直很听话。唯一不好的就是随了她喜欢,但的也不大,该克制还是能克制。
“沅枳,你拿你妹妹的聘礼干嘛?”
被逮住的王沅枳立刻一阵哭嚎,“母亲啊,我也是没有办法……”他把输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抱着云涟县主的腿道:“您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手被剁吧?”
“那你也不能拿玉芳的娉礼啊,你要她嫁到三皇子府怎么抬头?”
王沅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母亲,我也是无法,谁让儿子跟你牌技一样差。”
云涟县主被噎了一下:什么叫牌技和她一样差,她再差也没欠人家钱啊。
王晏之突然抬头,眼睛黑黢黢的盯着他娘:“母亲,要不你把咱们钱庄的银子先弄出来给我,我先还上,之后再慢慢填?”
云涟县主虽然担心儿子,但也知道钱庄的银子不能轻易动。王沅枳见她犹豫,又道:“母亲,钱庄的银子反正一直存在那,只要我们做得隐秘,不过被发现的。事后多放一些印子钱,银子很快就能填上。”
“母亲,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云涟县主咬牙道:“要不我们报官吧。”
王沅枳立刻摇头:“没用的,官府不管这些,被他们知道还会报复,那我在官场也完了。母亲,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她就一个儿子能不救吗?这讨债的,十万两啊,那得放多少印子钱。
云涟县主想了片刻,道:“要把银子弄出来不被发现,那账房那块做账得过关啊,月底你祖母都得对账的,那账房又是你祖母的人。”
王沅枳道:“那,那就把这个账房换掉啊,实在换不掉弄走一段时间也行,至少月底前把账本做平了,我们再慢慢填上去。”他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他不管银子,只管花银子的。
云涟县主原本打算让人去套账房麻袋,没想到次日账房拆人来报,今早出门不小心摔断手。虽然觉得巧,但她也管不管那么多了,连忙推荐自己奶娘的儿子先顶上。
反正也就一个月左右,老太太也不甚在意。新来的账房她也见过,还是个秀才,文质彬彬,人看着也老实。
老太太交代几句也就没管了。
就这样,云涟县主联合账房又靠着王沅枳的掩护把钱庄的存银全挪用了。
第四日清晨,薛二就让人在去翰林苑的路上堵王沅枳,直到他把十万两银子付了,欠条才还给他。
云涟县主为了堵上这个窟窿,拼命的放印子钱,祈求年底前能把账平了。
承恩侯大房和薛家人都默不作声的看热闹,静静地看她作死。
在天启,放印子钱是违法的,轻者杖则,重者坐牢革职都有可能。但是不少人都私下贩,大多数官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前云涟县主偷偷放一些印子钱也是官面上默许的,毕竟谁没一个缺钱的时候。
王晏之就在静静地等,毕竟十万两啊,印子钱难免放得大了些,蚂蜂窝得聚满了蚂蜂,捅起来才有意思。
等到了月底,老太太对账时,云涟县主、账房先生拿着银子和账本到了老太太那。俩人都有些紧张,只要老太太没瞧出来,很快就能把账本平了。
账本对了一半,沈香雅和承恩侯突然来了。老太太有些不耐烦看到他们,但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让他们走,于是道:“你们来做什么?”
承恩侯有些为难,看了看云涟县主,踟蹰着不知如何开口。老太太不耐烦:“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看着那窝囊样就来气。
见承恩侯不开口,沈香雅上前一步道:“母亲,昨个儿晏之回来告诉我一件事,我寻思着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云涟县主心里一咯噔,有些不好的预感。
沈香雅接着道:“晏之昨日听薛家的二哥说,沅枳前些日子在坊输了十万两银子,被人要挟要剁手。”
“怎么可能!”云涟县主声音猛然提高,“沅枳自从被他父亲打了一顿,已经改了,根本就没去过。薛家那些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定然是胡说八道的。”
沈香雅道:“本来我也是不信,但那薛家二哥说是刑部侍郎家周二公子亲口说的,连翰林苑家邹大公子,顺天府尹家小公子都在。他们还说,沅枳当日还被打,回去就吓病了。”
王沅枳病的那会儿,老太太心疼坏了,还特意去看过。当时就瞧见他眼角和手上都有淤青,他只说是走路恍惚摔的。经沈香雅这么一提,老太太顿时警觉。
云涟县主辩解道:“谁不知这几个人是上京城出了名的纨绔,他们吃吃喝喝,糊涂了什么都编得出来。大嫂好歹也是侯夫人,怎么能听信这些言论。今日我同娘要对账,你莫要说这些有的没得,快些走。”她紧张得心口直跳,年轻的账房也吓得额头冒汗。
老太太看看云涟县主又看看账房,老眼眯了眯,冲沈香雅道:“你接着说。”
“娘!”
老太太龙头杖微微用力:“接着说!”
沈香雅唇角微翘:“周二公子还说,他第四日就把银子还上了,他们怀疑是动了玉芳的娉礼,还是用了钱庄的银子补上的。不然一时片刻哪来十万两银子,我觉得这事必须和母亲说才行。”
这事说得有头有尾,细节都对上了。尽管云涟县主极力辩解,老太太还是震怒,喝道:“快去把那个不孝孙子给我喊过来。”
很快王沅枳被喊了来,一同跟来的还有陈莜,王钰小娃娃被婢女带着没过来。
王沅枳来的路上心里就在打鼓,等瞧见大伯、大伯母、祖母和他母亲以及账房时,整个人都吓得发抖,迈进屋子时都险些摔了。老太太阴沉着问:“怎么,人又恍惚想摔倒?你倒是说说那十万两银子从哪来的?”
老太太不问输没输,而是直接问哪来的,就是想诈他一诈。
“母亲,沅枳根本没去,哪来什么十万两,你别糊涂了。”这事咬死也不能认。
王沅枳起先以为老太太已经知道,差点就跪了。直到听自己母亲吼了一句,才清醒过来,“祖母,孙儿已经一年没碰过那玩意了,您切莫冤枉了孙儿。”
若是平常的事,老太太倒是会护着二房和这个大孙子,但那是十万两,无风不起浪。再加之老账房突然就摔断了手,老太太越想越怀疑……
“清河,去把世子也请来,让他当面说说听到了什么。”
清河立刻去了,片刻后王晏之和薛如意一同来了。老太太板着脸道:“晏之,你把你听到的说给沅枳听听。”
王晏之恭敬点头:“是。”他看向旁边的王沅枳,又把早就打好的腹稿说了一遍,道:“起初孙儿也不信,还特意去问了周二公子。周二公子亲自带孙儿去了一趟坊,那里的坊主一见孙儿就乐呵呵的,还让沅枳常去。孙儿也倒他胡说,坏堂哥名声,坊主直接从找出堂哥撕碎了欠条拼出来给孙儿瞧。只是少了其中好几个部分,但是手印和名字还是在的。”
他从袖带里掏出来递给清河,清河拿给老太太看。老太太确认三遍后,骂道:“混账东西,你还不承认吗?”
这欠条他明明撕得粉碎丢在路边了,怎么会出现在坊?
还不等他细想,老太太又是一声喝。
王沅枳到底年轻,见欠条被找到,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云涟县主还来不及阻止,他就倒豆子似的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祖母啊,孙儿也是无法了。”他蹭蹭,蹭到老太太身边,抱着她腿就开始嚎:“他们要砍孙儿的手,要是那样孙儿的前程就全毁了。”就算那些人不砍他,父亲知道了也会砍他手的。
王沅枳的夫人陈莜惊愣的瞪大眼,怎么也没想到夫君居然会欠人家这么多银子。
云涟县主见事情已经败落,立刻跪下求情:“老太太,银子都挪用了,大不了我们慢慢补上就是。若是你现在闹,不仅沅枳前程会毁了,我们银庄也会垮掉的。”私自挪用客人存在钱庄的银钱,若是被外人知晓,今后谁敢存钱在钱庄,只怕立时就会拿票据来兑换,钱庄拿不出银子,不仅会倒闭,还会被告到衙门。
老太太虽然很气,但云涟县主说的不无道理。她举着龙头杖恨恨的捶在大孙子背上,气道:“夭寿哦,你个讨债鬼,做什么要去?”
王沅枳被打得哇哇乱叫,心里确实不服气的,先前祖母和母亲不也在薛如意手上输得精光。
薛如意冷眼瞧着二房的哭哭啼啼,老太太陪着一起哭。她扯扯王晏之袖子,微微偏头,压低声音问:“快来了吗?”
王晏之点头:“应该快了。”
老太太哭完,才道:“罢了,到底是看着长大的,银子都给了,还能杀了你不成。银庄那边口风紧一点,也莫要让你父亲知道了,你们母子慢慢补上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