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被传送到了离岸边比较远的地方,晏聆自小在山中长大,是个完全不识水性的,好在盛焦懂水,抱着他游到最近的小岛上。
盛焦本想带着晏聆离开此处去寻其他人,但他灵力消耗殆尽,此处孤岛四周满是雾气,根本不能分辨方向准确离开,只能先在安全的地方住上一晚。
盛焦盘膝坐在一旁闭眸调息,想尽快恢复灵力赶紧带晏聆去寻乐正鸩。
但到了半夜,晏聆浑身烧得滚烫,都开始迷迷糊糊说胡话了,身上也开始起小疹子,痒得他胡乱挣扎。
盛焦被他从冥想中吵醒,见他在手臂上抓个不停,掀开袖子就发现那雪白小臂上已经被他抓出丝丝血痕了。
晏聆眉头紧皱地含糊道:“疼。”
又痒又疼。
盛焦忙将他扒拉到自己怀里,一只手抓住晏聆的两只手腕不让他乱抓。
“没事了,等会就好了。”
晏聆蜷缩在盛焦怀里,挣扎着想去挠手臂,但他烧得太厉害,在他看来拼了小命的挣扎也不过就是微微动了动,根本不成威胁。
盛焦另一只手抚着晏聆的侧脸轻轻安抚道:“不用怕,不痒也不疼。”
晏聆浑浑噩噩地睁开涣散眼眸,呆呆看了盛焦好一会,呢喃道:“盛焦?”
“嗯,是我。”
“有人在哭。”晏聆恹恹地靠在他怀里,声音细弱不可闻。
盛焦将他满是汗水的墨发拨到耳后,这才意识到晏聆的耳扣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也不晓得掉到哪里去了。
“可能是于迩。”盛焦捂着晏聆的一只耳朵,声音轻轻道,“不用害怕,它被人用锁链困在这里,不会过来的。”
晏聆迷茫:“鱼儿?”
盛焦失笑,顺着他的话说:“是啊,一只鱼儿。”
“可不是啊。”晏聆困倦得眼皮都睁不开,轻声嘟哝道,“他说话了。”
盛焦一愣:“说什么了?”
“他说,他本南境贫寒人,和大世家少爷长相相似,世家少爷身染重病无法出门,世家姥爷便杀他父母将他掳去做少爷替身。”
晏聆浑浑噩噩地鹦鹉学舌。
盛焦沉默好一会,这才想起来……
自己去年在申天赦,似乎遇到一个说这话的少年。
被抓去做世家少爷替身的少年佯作乖顺,于一日在家宴上下了毒,世家全族皆死在毒药之下,少年被抓去獬豸宗对此事供认不讳,却不承认自己有罪。
在他看来,以杀止杀以怨报怨才是道法自然。
既然天道无法给他公道,那他只能自己去寻找。
盛焦道:“刚才那个怨鬼,是申天赦的幽魂吗?”
晏聆似懂非懂,迷茫看他。
但盛焦已有了猜想。
申天赦幻境破了后,那少年幽魂也跟着逃了出来,在秘境中把其他幽魂吞噬,靠着那点愤恨化为狰狞厉鬼。
想来天衍学宫应当不知晓那少年厉鬼的存在,否则不会让诸行斋这么多人来这秘境送死。
晏聆困倦地靠在盛焦怀里,茫然地问:“盛焦,他是错的吗?”
盛焦沉默一下,才轻声道:“我不知道。”
就算是天道,也无法完全公正地断此事的对与错。
是非因果,皆有所循。
晏聆恹恹一会,突然又说:“盛焦,鱼儿也在哭。”
盛焦:“……”
怎么都在哭?
晏聆不知是真的听到还是烧得耳鸣了,一晚上浑浑噩噩听到各种东西在耳边鬼哭狼嚎——就算盛焦捂着他的耳朵也没什么大用。
察觉晏聆越烧越厉害,盛焦本是想强行催动灵力离开这座孤岛,可那结界破碎的阴气已经悄无声息钻入他的经脉相纹中,内府缓慢结着阴冷冰霜,微微一动便牵动整个经脉阵阵剧痛。
盛焦伸手不着痕迹将唇角的鲜血逝去,把外袍裹着晏聆抱得更紧。
看着外面黑暗中隐约可见的雾气,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诸行斋其他人能把柳掌院找来解救。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估摸着刚过三更,闭眸养神的盛焦突然察觉到一股冰凉浸透衣衫,睁开眼睛一看,错愕发现这孤岛竟然正在被水一寸寸淹没。
孤岛本就不大,盛焦发现时已经淹得只剩这颗参天巨树。
盛焦忙将晏聆抱起来离开树洞,天衍珠微微散发光亮,勉强照亮周围能让盛焦艰难爬上树。
眼看着水像是涨潮似的越来越往上,盛焦匆忙催动灵力,但又是一丝血痕缓缓从唇角流下。
盛焦闷咳一声,随手拭去唇角鲜血,艰难往树上又爬了一截。
天衍珠此时毫无用处,只能当灯来用。
灯?
盛焦似乎想到什么,手指轻轻一搓天衍珠,再次从满是寒霜阴气的内府中调动一丝灵力,强行将一颗天衍珠腾入夜空。
天衍珠的光芒宛如萤火,在漆黑夜空和茫茫白雾中根本无法被远处的人看到。
下一瞬,盛焦猛地催动那颗天衍珠。
轰的一声。
天衍珠当即在空中剧烈一闪,荡漾起一圈波浪浩浩荡荡将水面上的白雾瞬间扫荡开,甚至天边乌云都被暂时击散。
天空月朗星稀,皎洁月光倾洒秘境中。
半空还有天衍珠残留的光芒久久未散,能让方圆数里的人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