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灵前孝子(七)

大明望族 雁九 3312 字 2024-01-01

郝妈妈讪讪,却也不敢得罪管家,轻哼了一声,转了头去。

张老安人屋子里,沈举人皱眉道:“是不是一时没找到,等孙氏大事完了,开了东厢,仔细查找就是。”

张老安人道:“等丧事完了,黄花菜都凉了!我早觉得不对,孙氏没了当晚我就使人开了东厢,能翻的都翻了,就是没有。”

沈举人的脸色很难看,沉默了半响,道:“孙氏屋里既没有,是不是寄存在旁人处?孙氏行事精明,若是她信得过的,当不会有什么闪失。”

张老安人冷哼道:“财帛动人心,若是红契还罢,衙门里有档,总能找回来;若是白契,谁收下了还肯吐出来?自从晓得孙氏将身边人都放出去,我就晓得蹊跷,才使人故意饿了瑞儿两日,这不是吊出来两个。说着好听,恩婶恩亲,还不是闻了腥味咬上来,想要趁乱占四房便宜!”

这番说辞听起来似乎有道理,可是想想沈理的状元身份还有五房老太爷平素的端方,沈举人摇摇头,道:“孙氏陪嫁产业里,只有后来出息添的两块棉田一间铺子是白契,其他都是红契,娘不用担心”

张老安人瞪着眼睛道:“那铺面还罢,值不了几个钱。那两块棉田一块十顷,一块八顷,可不是小数目,真要被人匿下可要哭死。照我说,还是赶紧报衙门,以报失财物为名,将那几个跑了的下人抓回来。不管那贱人是将契约托付给沈理,还是隔壁,总有迹可循,多个人证,心里也踏实些。”

昨日在族人面前刚闹了那一出,沈举人素来爱面子,哪里还敢节外生枝,皱眉道:“铺面与棉田都在那里搁着,由家里下人打理,这几日也跑不掉。就算旁人拿了地契又如何,在松江地界,旁人还欺不到沈家头上,还是等孙氏出殡后再说。”

张老安人跺脚道:“旁人欺不到沈家人头上,沈家自家人哩?那九房小崽子顶着状元老爷的帽子,连宗房都得巴结;隔壁郭氏,借着那贱人的光,与知府家结亲,如今腰子也直起来了。不管他们两个哪一个受了那贱人所托藏了地契房契,要是黑了心肝,可是了不得。”

沈举人不通经济,已是听得不耐烦,抬起眉毛道:“娘就别操心了,儿子自有安排。”说罢,起身就走。

走了几步,看到多宝格上的摆件有些眼熟,他不由多看了两眼,而后转过身,道:“娘,孙氏的嫁妆还是先不动的好,省的被族亲们误会。”

张老安人气了个仰倒,青着脸道:“难道我是贼?这是孙氏先头敬与老身的!”

沈举人讪笑两声,却依旧没有改口:“还是避嫌吧,误会了总不好。”

张老安人越发着恼,冷哼一声,摆摆手道:“且去,且去,我还没老糊涂,用不着大老爷教导行事!”

沈举人晓得自家老母亲性子左性,不是听劝的,只能心里叹息一声,挑了帘子出去。见到大管家在院门口候着,沈举人缓下脚步道:“可是有事,找到这里来?”

大管家忙趋步上前,低声道:“老爷,二哥方才来灵堂守灵了。”

沈举人闻言,面上挂霜,冷哼一声道:“这孽畜又要作态!”

欢迎你!

张老安人见眼前一大一小都绷着小脸,只觉得心烦,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随你们去。”

郭氏又屈屈膝,方牵着沈瑞出来。

沈瑞新挪出的院子,就在前院,离灵堂不远。眼见到了,沈瑞拉了拉郭氏的手,小声道:“婶娘慢行,侄儿有事相求。”

郭氏停下脚步,吩咐跟着的两个小婢道:“去前头请大管家过来。”

等两婢去了,郭氏方道:“瑞哥儿可是有什么为难事?”

沈瑞小声道:“侄儿冻饿几日,几悬饿毙,全赖王妈妈与柳芽偷留了吃食,才使得侄儿逃过一劫。若是因侄儿之故,使得两人受老安人责罚,侄儿怎忍心。还请婶娘帮忙想个法子,想法子帮侄儿回护一二。”

郭氏摇头道:“晚了,昨儿下晌老安人便以服侍你不周为名,打了两人板子,而后唤了人伢子,将那两个卖到过路的商船上。”

沈瑞闻言,想着柳芽那充满期待的眼睛,还有王妈妈留的那两块米糕以及那番教导提点,心乱如麻。

郭氏见他眼睛发直,忙道:“莫担心,她们已被你族兄沈理买回来,只是因身上有伤,暂时在他家养着,说不定等过些日子好了就给你送回来。”

沈瑞讪讪,心里却是松了一大口气。

这会儿功夫,两婢已经带了四房大管家过来,就是昨沈举人命令去跨院接沈瑞的那位。见到郭氏二人,管家躬身见礼。

“谁在灵堂上?”郭氏问道。

“大哥在。”管家回道。

“大伯呢?”

“老爷外感风寒,在书房歇着。”管家恭敬地回道。

昨日才“烧七”,今日并无客人吊祭,灵堂上只有僧道尼在做法事道场。沈举人既不在,郭氏这个做婶子的就没什么可回避的。沈瑾才十四,与郭氏幼子同龄,郭氏当然无需避讳。

灵堂上,一片素白,香烟缭绕,僧尼道吟诵不断。灵柩两侧,只孤零零地跪坐一人,显得有些寂寥。正是沈瑾,神色木木,跪坐在灵柩旁,

因僧尼道吟诵声,直到郭氏与沈瑞近前,沈瑾才发现,忙站起身来:“婶娘与二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