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

站在坤宁宫东暖阁前,胤礽莫名生出几分胆怯,眼下咫尺的距离于他而言却仿佛远隔天涯之距,教他不敢推开房门见一见额娘。

康熙拉开屋门,看向门外踯躅不前的胤礽,“在外面做什么?不是要找额娘吗?快进来。”

康熙语气温和又格外自然,那一瞬间让胤礽恍惚认为他的额娘还在,在东暖阁内等着他这个儿子前来请安......

胤礽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走进,又合上了房门,走到蒲团前掀袍跪下,哑声参拜。

“儿臣胤礽叩见皇额娘。”

胤礽红着眼,看着墙壁上悬着的画像。

画像上的额娘身着骑装,下骑骏马,手持长鞭,神采飞扬。她侧目看向一侧,眉眼含笑,胤礽想象的出额娘目之所及尽是汗阿玛的身影。

他扯起唇,勾了个极浅的笑。

“保成在想什么?”

康熙盘腿坐在胤礽身侧,侧目瞥见他唇边的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画像上的芳仪容颜依旧,纵已过去五年,对于和赫舍里间的点滴,康熙也历历在目,犹如昨日。

芳仪,是他额娘的闺名。

胤礽抬起头看向面露怀念的康熙,动动唇几欲张口,面色犹豫。康熙叹了声,他如何不知道胤礽心中顾忌。满宫之中,任谁都知赫舍里忌日这日,他是万万惹不得、接近不得。

只是.......保成与他们怎么能一样?

保成是他与赫舍里的孩子啊!

“保成是想与朕说说你额娘。”康熙笃定的开口。

“汗阿玛,儿臣知道这个问题儿臣不该问,但儿臣......”胤礽低下头不敢去看康熙的面色,只敢用飘忽的眼神偷瞄,“汗阿玛,你能和儿臣说说,额娘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我想知道更多一点关于额娘的事。”

“紫苏没告诉你?”康熙疑惑,紫苏是赫舍里皇后的陪嫁丫头,对她忠心不二,不然他也不会放心让紫苏跟在胤礽身边伺候。

“说了。汗阿玛,你看儿臣的新衣,好不好看?”胤礽笑着伸出手臂让康熙欣赏他的新衣“紫苏说,这是皇额娘在儿臣出生前做的。”

“好看。”康熙微笑着点头,看着胤礽的笑颜,他恍惚想起那段艰难的岁月。

彼时他虽即位,但朝政大权完全掌握在鳌拜手中,皇考虽给他留下四位辅政大臣,但其一的苏克萨哈全族被鳌拜所灭,余下索尼、遏必隆二人更无法与鳌拜相抗。他虽被尊为帝王,但却也不过是鳌拜手中的傀儡罢了。

康熙讥诮一笑。

他那时活得艰难,日日勤学苦练宵衣旰食,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之处,有时学习学到深夜直到呕了血也不肯停歇,心中无时不惶惶着,害怕祖宗的基业、大清的江山断送在自己手中。

前朝不稳,后宫亦是多事之秋。芳仪自康熙四年嫁给自己起,便未曾放下心来。康熙至今仍记得他与赫舍里大婚之夜她说的话。

“不管将来如何,臣妾都会陪着皇上一起。风雨也好,霜雪也罢,臣妾愿尽力替皇上遮去外面的雨雪风霜。”

她端着合卺酒,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臣妾与皇上虽是帝后,但若是在平常人家便是至亲的夫妻。皇上日后若是烦闷了或是不开怀了,可来找臣妾,臣妾别的本事没有,但是听夫君发一发牢骚、哄得夫君开颜的本事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