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寒先是慢慢地翻,间或夸一句洛林远画得不错,挺好,像模像样。
到后面就沉默下来,显然认出了里面的人都是自己。
他猛地往前翻,再重新看那些局部特写:“这些……都是我?”
看日期,是分手之后。
洛林远坐到床上喝水,不肯答。
俞寒把整本画册都翻完了,确定日期,是分手第二年,洛林远画了一整本他。
间隔断断续续,有时候一个月都不画,有时又一整天画满了他。
俞寒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震惊、悸动,不可思议,无法理解,乱糟糟的如线团一样挤在他脑子里,血管一阵跳,头疼。
手里的画被洛林远抽开,脸被捧着端正,洛林远皱着一双眉,小声讨饶道:“都说不好看了。让你别看又不听,看这个干嘛,看看我啊。”
他在俞寒的眼皮上亲了一口,企图用撒娇蒙混过关。
洛林远嘴唇上还沾着水,凉凉地盖在俞寒的眼皮上。
俞寒声音沙哑道:“洛林远。”
洛林远柔软地应了声。
俞寒:“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这个问题让他们两个之间的暧昧气氛彻底散去,洛林远拧着眉,半天才道:“一定要说这个吗?”
俞寒没说话,目光严厉地看着他的脸,仿佛想看出他面上任何的破绽。
洛林远松了劲,坐在了床上,抠着手指:“那时候你也知道……学校出了那样的事情,我没法回去继续念书了。”
洛林远:“而且家里让我出国,我答应了。”
他抬眼,冲俞寒无奈地笑了笑:“异地这样远,我不想,所以……”
俞寒:“所以你只用一条短信跟我分手,连当面说也不愿意?”
往事之所以为往事,就是不可说,不能碰,一碰就要见血,伤感情。
洛林远有千言万语,都不可说,最后堵在喉头,化作一句无力的对不起。
俞寒立在原地静默,周身气势骇人。洛林远不敢碰他,只坐在床上仰着头,一张脸不知是不是被灯照的,煞白。
他声音不能更软,姿态放得很低,重复道:“对不起,不要生气。”
一片沉默里,俞寒突兀地笑了声,他捂着脸摇了摇头,只露出一双藏着痛苦的眼,他说:“没事,只是我想多了。”
总觉得会是有什么缘由,总以为洛林远不会轻易放弃。
事实上只是他们遇到了人生中难以跨越的困难,恋情曝光,其中一方无法承受压力,便离开了。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他想得太多。
笑是觉得好笑,笑自己,也笑过去的他自己。
洛林远去捉俞寒的手,触手冰冷,俞寒没有挣开他,也没有回握,只说:“不用道歉。”
确实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当年承受恶意的是洛林远,不是他,其实他更愿意是他,也许结局会不一样。
俞寒要走,洛林远送他到楼下,迟疑地将人望着,仿佛对待一个定时炸弹一样小心翼翼。
俞寒回头看他一眼:“怕什么?”
洛林远:“怕你跟我生气。”
俞寒:“我没生气。”
洛林远不信,上前搂着腰,把脸埋到人的颈项中:“那明天还来上课吗?”
俞寒:“不一定,我很忙。”
洛林远哦了一声,他松开手,隔着几步看俞寒垂首打车,跟着人身后将俞寒送到小区门口,目送他上车,离开。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还说没生气,都不肯牵我了。”
第二日俞寒去上课了,将工作程让秘书拨在了白天,排得很紧,他命令秘书,怎么样也得将晚上给他空出来,有事就去找另外一个合伙人。
秘书问他:“晚上去哪?这么急着要赶行程?”
俞寒签着文件,头也不抬:“找老婆孩子。”
秘书:“……”
虽说昨晚是俞寒先不理的人,甩的脸子,今天到了绘园,却发现和尚跑了,只剩下鱼缘这个庙。
问代理园长小熊,小熊惊讶道:“园长去山区支教了,不知道吗?”
一声你不知道,宛如冬日冰刃,夏日烈火,焚身又伤心,气苦了,恨不得将人抓起来打一顿。
俞寒掏出手机,看手机,微信、通话,短信,一一翻过,确了洛林远是一声不吭地跑的,半个消息没给他留。
这时,远在数百公里外山区的洛林远,一觉醒来,面对手机短信发送失败提示,傻了。
去支教这个事是临时决定的,昨天半夜,陈轻给他打电话,说小孩半夜高烧,突发肺炎,她走不了了,本来定好的山区支教,也不能就此取消。
去支教这活本来就又苦又累,还没油水。陈轻有这方面的经验,年前带着洛林远去过一次,所以现在只剩下有经验的洛林远能代课,去山区支教一个礼拜。
于是他半夜起来定大巴票,收拾行李,又去陈老师家带上早已买好的绘画文具。
本来今日要算昨天义卖的帐,好填平这笔文具费用支出,这个活只能托付给小熊。
赶上大巴车的时候,才六点钟,洛林远根本没睡够,直接闷头睡去,中途车停在休息站时,挣扎着醒来,给闹脾气的恋人发了条微信,再次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