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乾清宫。
“陛下,淳宁公主求见。”
延光帝闻言皱了皱眉,看了眼过来通报的太监刘安,眼神有些不悦。
他想了想还是应道:“允。”
他正在亲笔写一封诏书,竟是不用人磨墨,写了几句之后便自己拿着墨石研磨,神情似有些纠结。
过了一会,淳宁进了殿,行了个万福。
“儿臣拜见父皇。”
延光帝转头看了一眼,父女俩也不熟悉,一时便也没什么闲话。
好一会,淳宁先开口道:“父皇憔悴了。”
“嗯。”延光帝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朕听说你平时都在练字、看书,你那字帖朕也看了,颜真卿的祭侄稿,好啊,回头改一改,祭夫、祭父都很方便。”
殿边随侍的太监面色微微一变,心道你陛下又这样了。
淳宁神色一敛,行了个万福,道:“父皇乃人君,当此形势,还请勿作此悲观之论。”
“当此形势?你果然还是为了这事来的。朕还当你真是来探望你父亲。”延光帝脸上忽然便有了怒色,叱道:“知道自己在掺合什么吗?”
淳宁也不想再绕弯子,跪倒在地,道:“蓟镇战事不利,请父皇调宣大兵马回援……”
“啪”的一声,延光帝手中的毛笔重重掷在淳宁面前。
墨滴飞溅,落在淳宁的裙摆上。
“成何体统?这是你该说话吗?!”
话到这里,延光帝微微眯了眯眼,语锋一变,冷冷道:“朕知道了,王笑去辽东前找过你。你们是朕的好女儿、好女婿啊,聚在一起不干别的,一心为朕的国事操劳。”
“蓟镇防线一日三溃,京城人心惶惶,形势迫在眉睫,还请父皇速决。”
延光帝冷哼一声,淡淡道:“建奴入塞是为劫掠,唐逆却是要颠覆朕的江山。孰轻孰重你既然分不清楚,身为公主便不该跑来胡说。”
淳宁叩首,道:“建奴若只为劫掠,凭其骑兵之利,早已掠地千里。又岂会盘桓蓟镇与张永年打硬仗?奴酋狼视京城之心已昭,此破家灭国之大厄,不可等闲视之。”
“小女子懂什么?这不是你该管的事,退下去!”
“父皇心里其实明白的吧?东有外虏、西有内寇,两边都守,两边都守不住的。唯今之计,当放弃宣大,调其兵马固守京城。放开战场,让东虏与西寇直面相见,父皇再下诏安抚唐逆,驱虎吞狼……如此以缓危局,方有一线生机。”
“不错,‘缓’危局,而非‘解’危局。”延光帝讥道:“缓了之后呢?你是让朕把牙齿、爪子拨光,把自己像一团肉一样放在案板上,看谁来吞下;你是让朕盔甲都卸下来,光着身子站在他们面前看谁来欺凌霸占;你是让朕把面皮都剥掉,跪在战场边看唐中元与皇太极谁更强,谁就能肆意踩踏朕;就为了多活一刻?朕告诉你,朕绝不受此等大辱。朕便是死,也是这大楚的堂堂一国之君!”
淳宁道:“但我们可以逼退建奴……”
“呵。”延光帝冷笑了一下,“然后呢?把江山拱手让给唐中元?”
淳宁微微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