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把钱要回来,自然是最长脸了,有在西厂虎口拔牙的实力。自然可以慑服县衙一干胥吏,树立起威望。若要不回来
想至此处,方应物突然爆发了,狠狠地拍了拍手边案几,连茶杯都震倒了,又滚到地上“哗啦”一声摔得粉碎,水也洒在地板上。
同时方应物大喝道:“韦瑛!你不过是一个贱人千户。汪直走狗一般的人物,胆敢为所欲为,真当朝廷治不了你么!若今日不给一个说法,本官便请公断,不信诺大一个朝廷没有讲理的地方!”
韦瑛勃然大怒,转回身来指着方应物道:“够胆!够胆!左右何在,给我打!打了出去!”
耳朵听到厅中的对骂,外面靠着廊柱的张贵张班头脸色煞白。牙关颤栗着抖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然后他见到从外面涌进四五个官军,摩拳擦掌就要对县尊动手。
方应物看了看周围,这事态已经失控了他只想到韦瑛不敢擅自捉拿自己,但是没想到韦瑛尽然会动手殴打自己,简直就是一条完全不讲规矩的疯狗!
如果今天被当场打了一顿扔出去,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真的丢人现眼了!方应物连忙对着上前动手的众人喝道:“你们都是西厂的人,谁敢动本官一根毫毛,本官便请汪公灭他满门!说到做到!”
听到方应物这几声,前来动手的西厂官军齐齐犹疑不定。这西厂终究是汪直的西厂。不是韦瑛的西厂,汪直才是西厂唯一的核心和精神领袖,韦瑛只是凭借汪直信任代管日常杂务而已,大事还都得飞报汪直做主。
而且西厂大本营里的番子都知道,前阵子方应物被捉拿到西厂时,汪厂督特意下过命令要优待,方应物被关进大狱里时,汪厂督也三番两次的进去探望,最后汪厂督靠着方应物指点立了一个大功。
要说两人之间没交情,西厂的人都不会相信。眼下要是打了方应物,等素来恩怨分明、讲义气的汪厂督回来,秋后算起帐,韦瑛不见得倒大霉,但他们这些动手的人只怕不好过。
韦瑛见状暴跳如雷,对进来的几人责骂道:“混账东西!你们要反了吗?”
一个今天值班的百户上前道:“韦大人!厂公去宣大之前,好像吩咐过不要为难宛平县,你看这”
韦瑛咆哮道:“如今此地做主的是我!”方应物反唇相讥道:“原来西厂提督是阁下?本官闻所未闻!”
话音刚落,忽然外面不远处有人高呼道:“圣旨到!韦瑛何在?”
厅堂里众人齐齐一愣,不约而同向门口看去,又见有十几个人堵在门外,当中一人手举敕,对着屋里叫道:“奉上谕!请韦瑛去东厂问话!”
方应物和西厂众人大吃一惊,还没等反应过来,那些闯进来的东厂番子如狼似虎的扑了过去,三下五除二便将韦瑛按倒绑了起来。
无论是谁前来捣乱,韦瑛与西厂都有一战之力,但是听到“奉上谕”几个字,那就一动也不敢动了。西厂众人眼睁睁看着韦千户被东厂捉走,却不敢阻拦。
方应物看着东厂番子突如其来又迅速离去,又看着西厂大乱后的人心惶惶,他心里吃惊过后又不吃惊了。
看过这段历史的都知道,现在确实已经到了西厂盛极而衰并被废除的时候,韦瑛这个横行霸道数年的疯狗被捉只是一个开端,某种意义上说,不外乎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