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唐凤影 09

此时此刻,这条大河两岸净是些呼朋引伴的小孩子,成年人只有盛、花两个。茫茫飞雪中,女郎忍俊不禁地敲了敲小男孩的额头,无奈道:“行吧,你们都有份,一个一个来。”

“啊啊啊啊啊!”小男孩欢呼一声,立马大喊道:“听着!小豆芽站最前面,你们赶紧从低到高地排好队!”

在小男孩的指挥下,河岸上的小朋友们迅捷无比地排了个一字长蛇阵出来,歪歪扭扭地延伸出去好远。直到此时,这些小孩子才陆续消化完眼前的一切,意识到那个会飞的姐姐要带他们过河,一个个高兴得手舞足蹈。

花满楼担心小孩子们兴奋过头再次坠河,便主动站到岸边看顾首尾。

醉吟先生白乐天曾有诗言:

岁暮风动地,

夜寒雪连天。

老夫何处宿,

暖帐温炉前。

两重褐绮衾,

一领花茸毡。

粥熟呼不起,

日高安稳眠。

江南的雪说不上夜寒连天,也没有凌冽的朔风席卷轮台。在这样一个小雪似屑的白日里,白衣女郎和花家的七童既没有在暖帐里安眠,也没有在温炉前饮酒,而是带着一群小孩子在大河两岸往来纵横,半点也不嫌麻烦。

盛无崖第一个拎到河对岸去的,正是那个落了水的小男孩。女郎倒也没有真的拎,而是把对方搂在了怀里,用真气隔开了纷纷白雪,低声嘱咐道:“你大些,过去后记得要维持秩序,别让其他小朋友离河岸太近。”

小男孩在女郎怀里涨红了脸,梗着脖子粗声粗气道:“姐姐放心!我一定看好弟弟妹妹他们!”

细雪中,女郎足尖一动,悠然涉水而去。花家的七公子微微侧耳,听着雪中破空而去的风声笑容不减,低低道:“霜梅先拆岭头枝,万卉千花冻不知。”(注1)

很多年后,这个曾在浮冰上狼狈落水的小男孩也习得了一身武功,在江湖上闯出了好一片名声。他的刀法如雪似霜,轻功也格外出挑,被人称为“涉江白梅”。

腥风血雨的日子过久了,这位“横江刀客”常常想起小时候的日子。他想起儿时的那个大雪日,想起那位把他从寒冰里捞出来的白衣女子,心想自己学武的初衷,难道不是为了能在两岸自在往来么?何以长锁尘关恩仇难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