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遗香水调香室内,细碎的阳光穿过窗外树叶的缝隙钻进房间里,工作台上摆放着的瓶瓶罐罐在阳光折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苏时意又将一毫升橙花精油滴进试管瓶里混合,喷在试香纸上递给她。
“这样呢?”
明蔷轻嗅了嗅,点点头,又很快摇摇头,神情流露出落寞。
“很接近了,但又不是完全一样,好像还可以再多一点什么其他的味道...”
苏时意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什么,从旁边香料台上拿起一瓶香料。
“要么试试看加一滴这个进去?”
明蔷按照她说的,用试管提取一滴,融合进试管瓶里。
淡金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瓶身内摇匀,房间里格外安静,窗户开着,甚至能听见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说不出的治愈人心。
差不多混合均匀后,苏时意又将一条崭新的试香条递给她,微笑着说:“这回再闻闻看?”
明蔷迟疑着接过试香条,凑近轻嗅了一下。
原本她已经没再抱有什么希望,直到那阵熟悉而浅淡的香气钻进鼻腔,仿佛唤醒了沉睡的记忆,几乎一模一样的味道。
明蔷激动得差点儿流下眼泪,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时意:“是了!就是这个味道!简直一模一样,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时意笑了笑,回答她:“是因为我刚刚忽然想到,天底下的大多数妈妈或许都有一个共同点。”
“每个人身上的香气或许是不同的,但是母亲身上可能沾染的同一种气味,是烟火气。”
“我在原有的香料基础上又添加了胡椒,微微辛辣的前调,就像是妈妈在刚做完饭时,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染上围裙,闻起来就有一种在炭火旁取暖的踏实和安心。不管在外面多累多难,只要回到母亲身边,就好像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
苏时意的唇角挽起一抹柔和的笑,不急不缓地又道:“而且,这不是我做到的,这瓶香水是你自己调配出来的。”
听着她的话,明蔷神情恍惚,眼眶倏地有些发热。
她压了压鼻尖泛起的酸意,压抑已久的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
“谢谢你苏小姐,愿意浪费这么久的时间,帮我实现一个看似不切实际的愿望。”
“谈不上什么浪费时间,这就是香水本身的意义所在。因为味道和记忆牵连,我们才能靠味道记住一些什么。”
苏时意又是一笑,缓声道:“有很多人都说,人不应该沉溺在回忆和过去里无法自拔,可如果一些美好的记忆能够支撑着我们在以后的人生中更好地走下去,比起拼命去遗忘,永久铭记也未必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你也从来不是一个人,不论是气味还是记忆,很多已经逝去的人或者事,其实都在陪伴着我们。”
因为自己也曾淋过雨,所以,如果可以。
她也想在某些时刻,替别人撑一把伞。
“从下周开始,拾遗香水会举办一个调香兴趣班,是免费的课程,你如果对调香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过来上上课,是个消磨时间的好选择。”
明蔷怔忪片刻,握紧手里的这瓶香水。
金灿灿的阳关镀上透明的瓶身,握在手里暖洋洋的。
仿佛,世界原来也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冰冷。
香水,也可以是有人情味的。
明蔷声音哽咽几分,“谢谢你....”
苏时意冲她笑了笑,嗓音清浅:“给这款香水取个名字吧,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很适合它的,也很适合你的。”
说着,苏时意从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支圆珠笔,在标签上写下几个字,粘贴到瓶身上,递给明蔷。
明蔷怔怔地接过,低头去看瓶身上的字。
——不死蝶。
“neverdie.”
为了帮明蔷调配出那款香水,苏时意在调香室里整整关了一个下午。
她在调香时不喜欢被打扰,习惯把手机关了静音放在办公室里。
一直到把明蔷送下楼,苏时意想把手机开机,才意识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心里正想着上楼管小七借个充电宝,苏时意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住自己。
“你好,请问是苏时意小姐吗?”
苏时意回头,是一个抱着花的跑腿小哥。
来的次数多了,跑腿小哥都认识她了,二话不说就把花束塞进苏时意怀里。
“您好,这是您的花,麻烦签收一下。”
又来了。
已经是这个月的不知道第多少束了。
苏时意抱着花,有点头疼,想着干脆要不要直接找个垃圾桶扔了算了。
她刚环视了一圈,忽然看见路边停着一辆劳斯莱斯。
有点眼熟。
她眨眨眼,还没等苏时意反应过来,就看见车窗缓缓降下。
诶?殷延怎么来了?
“上车。”
苏时意只好抱着那束烫手山芋上了车。
花有点碍事,她就顺手放在脚底,然后才看向殷延。
苏时意弯腰的时候,发丝顺着肩膀滑下去,不偏不倚滑过男人的手背。
殷延指节微蜷,目光微暗下一寸。
等她直起腰时,他已经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苏时意看他:“你怎么来了?”
他没答,沉声反问道:“怎么不接电话?”
苏时意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了,不明所以答:“我下午一直在忙,没看手机。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他的脸色有点难看,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没事。”
这语气可不像是没事。
苏时意懵怔眨眨眼,又在后视镜里和前面的许恒瑞对视了一眼。
看着许恒瑞做的口型,她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地看向殷延:“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故意没接你电话吧?”
“........”
殷延面不改色道:“没有。”
前排的许恒瑞:......
为了年终奖,他觉得他现在还是不应该说话。
车厢里陷入短暂的安静,殷延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划过她脚边放着的那束花,语气听不出情绪地转移话题:“别人送的?”
苏时意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
“嗯,不知道是谁送的。”
下一刻,就听见他轻嗤一声,冷冷评价:“俗气。”
“........”
苏时意被他差点气笑。
他不送她的花,还不准她收别人的花?
他凭什么这么霸道。
苏时意哼了声,又故意说:“俗气怎么了,我就喜欢,女人就是这么肤浅的生物。”
说完,她又抱着花夸张地猛吸一口,语气浮夸:“嗯,这花真好看,怎么看都好看,回家我还要养在花瓶里,摆在桌上天天看。”
气死他气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