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在绝望中放声尖叫起来,说不上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疼痛。
她看见三个女人的脸紧紧地背靠在一起,每一张都满是怨恨,苍老衰颓如同老妇。
她们的脸上同样满是笑容,戴安娜最后的记忆是她那沙哑粗粝的低语:“我的时刻愈发接近了……长久之后……这个世界终将感受到我的怒火。”
她的尖叫声将她带到了梦醒时分。
戴安娜在床上猛然坐起,神奇女侠的冷汗顺着她的后颈缓缓流淌下去,她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吟。
她终于意识到宙斯为什么说她是“被选中”的。那份年幼时的不安记忆在下一个夜晚到来时消失殆尽,她拥有了无数个好梦,直到这份年幼的恐怖被她归类到孩提时代的噩梦之中。
但戴安娜知道它是真的。她平复着喘息,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在那儿似乎正有一轮灼热而疼痛的烙印发着光亮,带来某种如同潮汐般随着呼吸起伏的不适感。
窗外银亮的满月大如幻觉,将室内的一切涂抹上苍白的色彩。在戴安娜的卧室角落中,一块影子忽然起伏了一下。
接着,戴安娜听见一个声音说:“看来,我最不想在现在就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神奇女侠在自己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暴起,快如幻影般地从床上冲向角落,伸出手扼住了说话之人的脖颈。她的战斗意识如同本能,出手既快且准,对方的下一句话硬生生被扼制在了喉咙深处。
戴安娜触手一片冰冷,就仿佛她钳制住的不是个活物似的。下一秒,她的手中已经一空,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戴安娜听见了一声轻笑:“你应该想杀的不是我,戴安娜。”
女侠转过身,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楚了来人。她放松了肢体,有些惊讶地说:“密涅瓦……是你。”
“是我。”密涅瓦语气柔和地说,“好久不见,戴安娜。要谈谈你刚刚做的那个梦吗?”
“那只是我的一个不太好的感觉……”戴安娜重新回到了床边坐下,望着窗外的月亮和站在窗边的密涅瓦低声说,“我童年时候的噩梦。”
“你的梦撬动了整个世界接近五分之一的魔法能量,亲爱的。”密涅瓦微笑了起来,“这不是件好事。也许你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上有一个女巫之刻。”
神奇女侠得到了她想要确认的结果,深深叹了口气。她已经知道了被背叛的赫卡忒满怀复仇的愿望,但她却被其选中,这让她满心迷茫。
“我曾经被告知魔法由信仰赋予力量,现在却发现它似乎总会招致毁灭。”戴安娜疲惫地说,“为什么是我?女巫之刻……究竟是什么?”
“怨妪想要保存自己的神力不受侵害,于是将力量分为五份,藏在五个人类少女的躯体中。”密涅瓦微笑着说,“当她们经历完生老病死,赫卡忒就会寻找新的宿主,但从不将力量取回。她等待着某个取回力量的时机,那时,她将会烧毁世界的魔法核心,用自己的力量取而代之。”
“我……”戴安娜皱起眉,“可是我从未感受过那份力量。”
“大多数被选中者都是如此。”密涅瓦轻柔地回答,“其中一些人出于幸运或者不幸觉醒了魔法的感知,但赫卡忒的力量只会为宿主招致灾祸。”
在月光下,她的白发像雪般披散在肩头,眼眸明亮如星光。戴安娜犹豫了一会儿,在她的注视中开口说:“今天,我应召前往了奥林匹斯山。宙斯提出……”
“我知道,戴安娜。你的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大概是个女巫之刻的知情者。”密涅瓦走近了她,手指轻轻拂过戴安娜的额头,“他们大约计划着唤醒你体内的那五分之一属于怨妪的力量,再将你敬献给已经复苏于世间的‘少女’,这样就可以逃过任意一方的复仇和追债。真是个聪明至极又愚蠢透顶的想法,你说呢?”
戴安娜闭了闭眼。她低声说:“我的兄弟姐妹们并不都是那样的存在……”
“我知道。”密涅瓦依旧平静地说,“我正是为你而来。倘若你身体中的那份力量真的被唤醒了,你大概会被操纵着破坏你守护了这么多年的世界,这对你来说太可怕了。”
神奇女侠听着这位曾经与她短暂地并肩作战的法师一口道破了她的恐惧,不由得攥紧了手心。
死灵法师望着她的目光中并不带多少抚慰的意味,而是充满冷静的审视,但这样的目光反而让戴安娜对她的话语产生了更多信赖。
“我该怎么做?”戴安娜轻声说。
“我能给你下一个更牢固的封印,让你体内那一小片怨妪的灵魂继续沉睡下去。”密涅瓦凝视着她说,“但彻底解决它需要等到我和至尊法师找到所有刻印者。别担心,戴安娜,这不会对你有什么妨碍的。”
她停顿了一下,忽然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但你能相信我吗?”
她当然可以。神奇女侠向来不吝于给予她的信任,她对自己的判断有足够多的信心,甚至不需要借助真言套索的力量。
戴安娜毫不犹豫地应许了密涅瓦的建议,于是后者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念出了一长串晦涩的咒文。
窗外的月光因此闪烁了起来,像是靠近了大地的月亮正朝遥远处升去。
戴安娜看着密涅瓦的动作,低声说:“我很为蝙蝠侠对你的怀疑感到抱歉,密涅瓦。”
“他的怀疑不无道理。我甚至可以说,大体上是正确的。”密涅瓦安静地回答,半张脸隐没在月光褪去后的黑暗里,“实际上,魔法的规则只需要改变现实,剩下的都是用以糊弄人类的部分。我并不介意有人怀疑我的本性,在所有的多元宇宙中,我只需要一个人的信任就够了。”
她松开手,微笑着垂下眼睛,看着戴安娜的脸:“而我的所作所为显然能确保我不会因任何人的言语失去那份信任。你说是吗?”
戴安娜额头上灼热的烙印就像是被冰雪安抚着褪去,诡异的不适感也随之消隐。
她有些无奈地抬起眼睛看着密涅瓦,同样笑着回答:“当然,密涅瓦。我想不出你不被信任的理由。大多数时候,我们都论迹不论心。”
“是啊……人类用行迹来判断信任的给予方式。你们用语言来交换信息,用行为来判断动机。不需要真正感受到人性也能驾驭它,至少本该如此。”密涅瓦轻声说道,“但……真可惜,魔法是一门唯心主义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