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茜仍然不能动弹，她的余光瞥见了那个男性的小丑——他被人粗暴地用一些深红色的束带捆着，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正委屈巴巴地看着这个方向。

而那个戴着多米诺面具的青年人则堂而皇之地坐在她的蝙蝠电脑前阅览资料，这让布鲁茜的愤怒愈发鲜明了。

“叫我密涅瓦就好。”法师笑眯眯地说，“很抱歉不能让你自由活动。你的警戒心和进攻性都实在是太强了，这会给我们的沟通造成巨大的困难。”

“我不需要和你们沟通。”布鲁茜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她能从中看出一种令她厌恶的好奇和怜悯，“我对你们是什么样的货色心知肚明，我能通过直觉看得出来……”

“嗯，你不相信任何事物。”密涅瓦偏过头看着她说，“考虑到这个世界的现状，我能理解这点。不管你信不信，曾经有段时间里，我和你一样。”

“你到底想要什么？”布鲁茜一字一句地说。

“别着急，布鲁茜。”密涅瓦说，“虽然我们要和你商量的只是件小事，但背景交代是很有必要的……嗯，比如说，小丑对你说的那些东西。”

“我一个字也不相信。”布鲁茜面无表情地说。

“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密涅瓦又笑了起来，“我们的小丑先生总能在不经意间看到他想看到的那部分世界的真相，尽管他常常会忽视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

她身后的不远处，小丑激动地扭动了起来，发出了一连串呜噜声，坐在蝙蝠电脑前的青年人恼火地回过头给了他一脚。

“小丑把自己描述得像个来到你的宇宙旅游观光的疯子，但他其实是在躲避另一个比他更疯的家伙。”密涅瓦微笑着说，“如果那位狂笑之人真的在追逐他的脚步，那他大概用不了多久也会出现在你这里。”

“你到底在说什么？”布鲁茜皱起了眉，语气冷酷地说。

“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它有关你的世界为何总是如此糟糕，有关小丑的疯言疯语，也许也有关你的未来。”密涅瓦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严肃，“你可以选择不相信，也可以相信它，我只是希望你能听完。”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蝙蝠女侠抿紧嘴唇说。

“那，就从一切的开始说起吧。在多元宇宙还没诞生的时候，有一个工匠名叫世界铸造者。他在世界熔炉中铸造出一个个宇宙，而他豢养的宠物……一条巨龙，巴巴托斯，负责将那些不稳定的宇宙摧毁回收。”密涅瓦慢慢说道，十指依旧交叉，布鲁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动到了那十个鲜红的环上。

蝙蝠洞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有滴水声继续响起：“但巴巴托斯悄悄地藏起了那些不稳定的世界……接着，它杀死了它的主人，于是，黑暗多元宇宙形成了。”

“你是想说——”

“别急，布鲁茜。”密涅瓦歪过头说，“黑暗多元宇宙里充斥着绝望和黑暗，因为所有世界的主宰都是那位绝望之龙。你的世界的确是其中之一。”

布鲁茜的表情扭曲了。依然动弹不得的蝙蝠女侠的脖颈上青筋绽起，她愤怒地说道：“所以，我的世界注定毁灭？你想说我的一生都在做无用功，因为它根本无可救赎？”

“我没想这么说，布鲁茜。”密涅瓦又轻轻笑了，“你的牺牲自有其意义，你们的苦难同样如此。让我想想我说到哪儿了？哦，那位黑暗主宰巴巴托斯……它在黑暗之中待了太久，开始觉得这样的生活实在很无趣。”

“黑暗多元宇宙中依旧充斥着散落的能量，于是某些并没有崩坏得太彻底的世界就开始自发地汲取那些能量修补它们自己。”密涅瓦说，“巴巴托斯发觉如果任由这样下去，毁灭将迟迟难以到来，它再也不能欣赏到它最喜欢的恐惧和绝望……所以，它在这些世界上推了一把。”

“什么意思？”布鲁茜轻声说。

“嗯……巴巴托斯选中了一个替他散布毁灭的使者。”密涅瓦指了指身后，“那位小丑在躲避着的狂笑之人……或者说，狂笑蝙蝠。在某个宇宙中，那里的蝙蝠侠经历了糟糕的一天，在杀死小丑之后感染了小丑病毒，于是彻底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布鲁茜的嘴唇又抿了起来。

她不喜欢这个故事。

“这个狂笑的蝙蝠侠在本质上和小丑完全不一样——小丑总是有他自己的命题，也需要自己的观众，狂笑之蝠却什么都不需要……他只需要摧毁一切对他产生了威胁的东西。”密涅瓦再次交叉起十指，完全忽视了身后再次开始扭动大叫的小丑，和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蝙蝠电脑上，伸长耳朵偷听的青年人。

“闭嘴！”青年人再次踢了小丑一脚，压低声音，“你吵得我什么也听不清。”

“巴巴托斯想让光明而稳定的那些世界坠落下来，同样归入黑暗腐朽之中。他派出了狂笑之蝠前往各个世界，让它们提前走入末日，并且轻轻地推动了一下……”密涅瓦有些出神地说，“就用你的世界为例吧，布鲁茜……”

“你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更没有与你志同道合之人。”密涅瓦说，“于是你不相信任何事物，而这种多疑最终会导致这个世界的毁灭。但你的宇宙正在自我修复，它甚至产生了一点微小的希望……你遇到了你的西尔维斯特。”

蝙蝠女侠的牙齿咬在了一起，甚至开始吱吱作响。但这次她并没有厉声打断密涅瓦的话，而是死死地盯着她，等待她接下来的内容。

“我大概明白那种感觉，不管你信不信吧。在你孤身奋战的时候，你遇到了某个人，他足够好，于是你在无尽的黑暗中看见了一束光，你在穿越雪原时又有了点燃自己的理由……”密涅瓦的目光又飘远了，然后她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接着，有人让你失去了他。”

布鲁茜和那个偷听的年轻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突然停止扭动开始装死的小丑。只不过前者满含恨意，后者则全是鄙夷。

她迅速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密涅瓦——她的直觉告诉她，密涅瓦也许真的能理解那种感受，尽管她们大概并没有相同的经历。

“好啦，来自我们那儿的小丑是罪魁祸首不错。”密涅瓦微笑起来，“但真正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巴巴托斯和狂笑之蝠盯上了这里。他们在小丑的身上附加了绝望，把他驱赶到了这个宇宙……可怜的小丑先生大概还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有趣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布鲁茜声音低沉地说。

“嗯……我只是想说，有人傲慢地掌控你的命运，充满恶意地将它引导向毁灭与绝望的方向。并且他们会告诉你，那些正向的宇宙对你们亏欠良多。”密涅瓦窝在那把原本属于布鲁茜的高背椅里，目光温和，“让我想想，他们会怎么说：那些繁荣的世界扎根于你们的世界之上，你们腐烂，而它们得以成长。”

“所以，实际上不是这样吗？”布鲁茜目光冰冷地说。

“正向宇宙并不能从黑暗多元宇宙的毁灭中获得任何东西。”密涅瓦平静地回答，“世界永远是公平的，如果它有时候看起来不公平，那一定是有人在试图操纵你的认知。”

“巴巴托斯……”布鲁茜从喉间逸出一个嘶哑的声音，每个音节都像是和着血咬碎了被她念诵出来，“……和狂笑蝙蝠。我会查证你的说法，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小丑是你的仇人，但也是杰森的。”白发女郎说了一个布鲁茜并不熟悉的名字，但从她身后的两个人的反应上看，杰森就是那个年轻人，“这位丑角如今牵扯了过多的命运，任何试图杀死他的举动都会带来未知的后果……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杰森共同处置他。”

布鲁茜并没思考太久就同意了。

这也许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与某个人合作，也是她第一次尝试将信任从自己的直觉上分出一丁点，给眼前这个依旧让她觉得危险的人。

密涅瓦于是又露出了那种让人感受到神性的笑容。

她温柔地说：“还有，继续向上游去吧……你该相信希望存在，别做溺死他人的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