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尔辈急功近利,何其短视,何其不智1
许妄是个很有条理的人,先回答傅欢的问题:“我什么时候告诉你,秦国吞雪域,只发两军?”
再淡淡地扫过孟令潇一眼:“你当然可以笑,毕竟你在棺材里埋了那么多年,就刚刚苏醒的这么一点时间,不够你了解今日的秦国。这个时代,已经超过你认知1
他与傅欢对峙于永世圣冬峰顶,却有一种雪域主宰的自觉,转过头来,俯瞰雪原,高声道:“我要向诸位宣布一个好消息——大秦永镇虞渊的伟略,已经迈出坚实的一步。杀死修罗君王阿夜及,击破修罗三十万大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算不得武勋。我们真正在虞渊做的事业,是我们正在修建的长城1
雪域上的人们不明所以,互相致以惊疑的眼神——何为长城?
许妄的目光仿佛通过天穹雪鉴,落在了每个人的脸上,有一种碎金晃眼的辉煌:“所谓长城,人工伟迹,金石长河1
“义安伯亲领凤雀军游弋虞渊,更发郡兵百万,建寨立营,屯驻要地,只为保障工事顺利进行。
“这是一场比河谷更重要的战争。我大秦之能工巧匠,皆出武关!征役夫千万,空兽场驮牛,倾少府之资财,尽术院之阵师。
“这条长城起自武阳城,终至凛冬城,全程三万余里!寸砖寸瓦皆刻阵纹,十里立一法阵,百里设一信台,千里置一军堡……每万里立一座永久大城,规模比照武阳1
此时此刻负手而立的许妄,仿佛代表了那西极帝国的伟大轮廓,如此洪声道:“万里长城建成之日,修罗永不为患!而我等任意出塞,随性击之1
在场哪怕都是雪国人,正面临着秦国入侵的危险,以秦为大敌,也忍不住心神激荡。
虞渊是自古以来的凶地,渊源要追溯到人皇燧人氏与远古百族的誓约。
而秦国,竟要永绝此患!
若这一步真叫秦国完成了,常年镇压虞渊的秦国,将解放出多么恐怖的力量?
在此之外,许妄没有直接说,但已经表达出来的是——万里长城本身,即是一条由秦至雪的永久性的通道。
这条通道直贯南北,畅通无阻。
长城御修罗,长城之上能跑马。
万里长城建成之日,雪域就不再是飞地!
钟玄胤的呼吸肃穆起来,自河谷战争大获全胜之后,秦国就安静了许多,在国际局势中几乎不显现存在感,一直默默消化胜利的果实。
本以为少说还有十几二十年,才能看到秦人的大动静。
没想到短短九年后,秦人一动如龙飞。 这玄色之龙,已在西极张牙舞爪,俨然有吞天之势。
打穿虞渊伐雪域,修筑长城御修罗。
如此般的大手笔,一个接着一个抛出来,难道今日要见证这样的历史——秦国永得雪域,永镇虞渊,一跃成为足堪与景国比肩的伟大帝国?
天下第一帝国,难道从今日起,竟生悬念?!
孟令潇沉默,魏青鹏沉默,谢哀沉默……
傅欢不沉默。
他看着已经并不与自己对视的许妄,平静地说道:“万里长城是很宏伟的计划,雪国愿意与秦国携手完成。此人族不朽之功业,雪国出人出力,流血流汗,在所不辞1
许妄看回傅欢,眼中有讶色:“你仍然觉得你们有时间?”
傅欢淡声道:“时间从来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争取的。许妄,雪国能在这片土地上矗立三千八百年,难道是因为荆国肯给我们时间吗?”
“你打算怎么争取?”许妄问。
“看来击败项龙骧,赢得河谷,再加上这次打穿虞渊,已经叫你空前膨胀。”傅欢注视着面前的大秦贞侯,眸中跳跃冰焰:“这三千八百年,他们在沉眠,我却没有闲下来。”
“哦?”以修行年月论,许妄自然是不知低了多少辈的晚辈,但对站在超凡绝巅的强者来说,时间的累积不值一提。
他饶有兴致地道:“你要拦我因缘刀,再去推动你们那座过时的仙阵?”
“若我们一点容错的空间都没有留下,就贸然开启‘争霸未来’的计划,那我们的理想,的确只是空中楼阁1傅欢并没主动出手,也不尝试脱离许妄的注视,只道:“寒蝉冬哉仙阵是否过时,便让时代来证明吧——但谁说此阵,非我不可?”
此一言,天地改。
那天穹雪鉴这时仿佛一池水,水纹荡漾中,有人落下来!
像是一颗陨石,像是一块秤砣,像是世间最沉默最坚硬的事物,倏然高穹至雪地,这尊人影之突兀,把空间都砸出了空洞感。而强硬地落在了寒羽城上空,踩在了寒羽棺上!
这时候他的模样,才进入人们的视野。
他的头发全都剃掉了,只在中间留了一道,如田垄一般。双耳吊着巨大的铁制耳环,耳环上刻着一些蝌蚪般的文字。身上穿着厚厚的裘衣,但裸露臂膀。
裸露的两条臂膀,像是两只大铁锤。青筋爬在坟起的肌肉上,如蛇缠树。
他的脸上有皱纹,但皱纹也像铁铸的一样,有坚硬的质感。
铁国真君老祖,关道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