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氏子若要扬名,当在黄河之会,当在龙宫宴,当在天骄相竞之时,这才是堂皇正道。养寇以得名,岂称“义”字?此寇虽非他养,也是惭受。
“景国和牧国……他们不会来了。”福允钦说道:“吾刚刚得到消息,太虞真人李一,只身下山,横剑半途,已将现世神使苍瞑打回草原。”
就在天下天骄纷纷入场,参与龙宫盛宴之时。在千里之外,竟有这样一场战斗已发生!
人们面面相觑。
宋国的辰己午正襟危坐,表情有些麻木:“我听说苍瞑已经证就洞真,对吗?”
不远处的盛雪怀轻轻摇头,有些苦涩地道:“消息无误。”
黄不东一直在睡与不睡中挣扎,勉强让自己保持个钓鱼的姿态,这会索性把头一垂,彻底睡过去了。
夜儿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可惜了,不能在这龙宫宴上,看到他们的洞真之战。”
这几个曾经参与黄河之会三十岁以下无限制场的天骄,对于这个消息最有感触。
毕竟他们也都是三十岁不到便成就神临的当世天骄,也是满怀信心地奔赴观河台,想要用一路走来的胜利,验证自己永攀高峰的决心,浇筑当世年轻人最璀璨的冠冕。
结果李一一剑未出,就将他们全部压服。
不到三十岁的洞真修士啊,甚至是二十六岁就已经成就洞真!
他们根本不在一个层次里,竟然产生了本质的差距——从小到大都是最优秀,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天才的他们,在现世最璀璨的舞台上,被人压了整整一阶。
那种强大的压迫感,在黄河之会落幕的日子里,时时敲打着他们,令他们用勤用苦,不敢懈怠。
应该来说,比之当初,他们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但李一已经可以横剑拦苍瞑,令其洞真也不得赴宴。差距不仅没有拉近,反而更远了!
“现世神使不能来赴宴,是被打回去了,说明他已经战败。”理国的范无术在这个时候开口,语气里有些莫名的希冀:“太虞真人也不能来,是因为在与现世神使交手的过程中受伤了吗?”
李一如果在与苍瞑的战斗中负伤,那他也不是那么的不可战胜。后来者多多少少看得到一点希望。
福允钦摇了摇头,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太虞真人同现世神使交手的过程我不清楚,所以也无法回答你他是否受伤。但太虞真人不参与龙宫宴,想来是无关于他的身体状况——龙宫收到了他的回信。”
台下王夷吾坐姿如铁铸,须发眉眼都冷硬得一丝不苟,于此刻却开口问道:“信上怎么说?”
他输掉了与姜望的决斗,所有名声尽成踏脚石。他受罚没能参与大师之礼,不曾参与黄河之会,未有闪耀在群星之中。
但从来没有自甘堕落,从来没有认为自己不足够。他永远脚踏实地,失意攀登。永远往前看,往高处看。昔日观河台上最璀璨的身影,也是他铁拳所向,苦意追逐的目标。
他想知道,李一究竟走到了什么程度。
福允钦澹声道:“太虞真人在信里说,放眼天下,所谓天骄,不过尔尔。黄河会后已四年,他空等四年!只有苍瞑配他出剑,所以他赐剑苍瞑即可,不必再来龙宫宴浪费时间。”
哦。为了不浪费时间,所以横剑半路拦苍瞑。
从奔赴龙宫的路线来看,景国人要拦牧国人,的确也不用走太远,在路边等着便是。
这逻辑有那么点……令人难堪的合理。
殿中一时沉默。
必须客观地说,哪怕今日到场的,皆是人族之天骄。或大宗嫡传,或国家栋梁。但其中绝大部分人,这一辈子也只能眺望李一的背影,甚至背影都望不见。
真正有可能在将来挑战李一的,也就那么几个。
但无论是这几个里的哪一个,都没有兴趣在李一都未出场的情况下,对着一个名字放什么狠话。
所以偌大龙宫,在这个时候是安静的。
福允钦目光平澹地环视一周,不知何故,刻意点了姜望的名字:“剑仙人与太虞真人同为黄河魁首,听到这封信,不知可有什么想说的?”
姜望只笑了笑:“开宴吧。我腹中空空!”
虽非满腹经纶,也不曾放空言!
什么豪言壮语都是无用。
李一曾说想看他的剑,他会让李一看到的。但不是现在,也没有必要四处嚷嚷,大喊大叫。
福允钦一摆手,立在殿中的那些龙宫侍者,便悄无声息地撤下瓜果糕点。另外一些姿容更甚的侍者,则是鱼贯而出,端上来各类珍馐美食。
福允钦本人则往边上侧开一步,微微躬身。
那张位于所有坐席之前的大椅上,点点金光缓缓凝聚。
凝成一个面容无法被看真切,披着金色长袍的身影。
仅仅只是一个虚影,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天下皆然,六合宾服的气势。
他自然只能是长河龙君敖舒意!
在这个瞬间,在场天骄全都起身,无论份属哪国哪宗,全都低头行礼,礼曰:“拜见龙君!”
无论今时今日水族地位如何,龙宫影响力如何。
古老的盟约仍在。
昔年人皇烈山氏指长河为誓,人族水族世代亲邻。
无论现在这些人族天骄相不相信。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族水族同根同源、亲密无间,都是主流的宣传。
人皇在时,称敖舒意也是道友、先生,并非呼来喝去!
长河龙君的虚影轻轻抬手:“免了,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