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菜单上写,明天下午将有一支运酒的商队前往景国,酒桶车里看酒的两个位置已经运作好。
另一张菜单上写,后天上午景国礼天府来此采购羊毛的车队正要回返,有两个护卫的位置已经空出来。
午官王默不作声,这次轮不到他来做主。
卞城王屈指点了点第一张,夜长梦多,还是越快越好。
江离梦他们包厢的动静大了起来,一群盛国的年轻贵族,喝了两杯之后就控制不住,正在大骂景国人。
卞城王听得津津有味。
盛国人的怨气是显而易见的。
就拿眼下的这座千盏灯酒楼来说。
据说酒楼东家原先的理想,是生意做遍长河南北,开满一千家分店。
随着盛国被一战重创,这个理想就再未被提起。本来已经开张的几十家分楼,也是陆陆续续倒闭。
这便是盛国这段时间以来,整体社会面貌的缩影。
西天师余徙在这里坐镇了一年多,关上了盛国的朝天门。
谁能不怨?
遥想当年黄河会,那位其貌不扬的盛雪怀是何等潇洒。虽是输给了计昭南,却也显尽风流,无人敢小觑。
盛国副相梦无涯硬顶牧国金冕祭司那摩多,又是何等强硬!
终是风光不复……
苏秀行把两张“菜单”都收起来,若无其事地吃下去了。然后绝口不提公事,一边倒酒,热情地介绍起盛国风光。
午官王是个残忍冷漠不爱说话的,可旁边的卞城王更为冷酷,他也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好让话题得以继续,让这个包厢显得正常一些。
卞城王静坐在那里,冷眸无波,耳听八方。
看着眼前这个滔滔不绝的家伙,他忽然想起来,苏秀行好像是卫国交衡郡人士,却跑到了东域去发展。而当初在妖界霜风谷,那个被控制起来袭击他的人,好像叫梅学林,同样是出身卫国。
卫国人是不是普遍对景国心怀仇恨,这些年并没有被澹化?
地狱无门这次的目标游缺,正是当初对卫国犯下血债的人,买凶者是否会与卫国有关呢?
心中有一些问题想问苏秀行。
但卞城王是冷酷的,午官王的危险性也不容忽视,所以他一句话也没有问。
这时耳中又听到一些有意思的对话——
“什么?林正仁要来未都?他还敢来?”应该是那个戴高帽的男子。
“有什么不敢的。他这次是代表庄国出使呢,明天就住进外仪馆,你能把他怎么着?”应该是那个走在江离梦左边的圆脸女子。
在卞城王的心里,每个人和他们的声音都一一对应。
“庄国算个什么东西?!”还是那个戴高帽的。
“以前是不算什么东西,现在多少算个东西了。至少他们的使者,不能再被你我侮辱。”这是那个穿长袍的男子。
“当初奴颜婢膝,黄粱秘境外狗一样地摇尾巴,还以为他是个良善君子,结果骗得我们好苦!”这是那个胖胖的穿儒士服的男子。
“离梦,你怎么说,要不要教训他?”这是那个走在江离梦右边,明显身份不俗,长相颇为英朗的男子。
“齐涯,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观河台上我技不如人而已,有什么值得教训的?教训他什么,不该赢我?”这是江离梦的声音。
齐涯?那个被曹帅阵斩的盛国名将齐洪的儿子?
当然对于卞城王来说,坐在彼方包厢里的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林正仁这三个字使他注意。
很有意思。
他非常清楚庄高羡、杜如晦这对君臣的恐怖,他完全明白自己离开齐国的第一时间,庄高羡就会生出警觉。
庄高羡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那么在苦觉大师和照怀禅师堵门的前提下,林正仁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出使盛国,其意何在?
卞城王沉静地靠在座椅上,一言不发。
他明白庄高羡已经开始行动了。但不知这场风暴,会在何时,又以什么方式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