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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熹、希阳、睿崇、占寿同时出手,完全不计损耗,不求真正消灭己酉界域里的人族,只求斩断他们阻止皋皆的可能。
整个己酉界域都被封镇了,而代价如割肉,足以让任何一位衍道强者感受到痛苦。
曹皆他们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等个一时三刻,持续封镇的代价,就足以耗干这几位海族皇主。
而他们也的确什么都没有做。
除了虞礼阳拂起春风,将那无冤皇主眼中的紫色,吹在人群外。
除了彭崇简飞起太嶷山,阻断了玄神皇主的俯瞰。
曹皆、岳节、烛岁,全都安静地站在界河前。
而这,正是仲熹不安的理由。
他绝不怀疑人族真君搏命的勇气,正如他们身为海族的绝巅强者,此刻也在以命相搏。
天佛寺前,东海龙宫外,他们都是这样争斗过来,不惜弃子失地也要抢占先机。
怎么到了此刻,曹皆反而选择等待?
显化海主本相的仲熹,隔着界河俯瞰对岸,所见芸芸,皆如蝼蚁般渺小。但或许也正是因为此刻的他太宏大,所以不能在细微处寻见答桉。
“彼辈如此不吝修为,强行镇封界域,必有所图!”新晋的血河真君站在太嶷山巅,仰对玄神皇主,声问曹皆:“曹元帅!此时如何惜力?”
“是啊,他们不吝修为,强耗本源。”曹皆很是平静地道:“只有咱们跟着拼命。他们为族群而奋死的伟大,才得以彰显。咱们若是静观其变,他们岂不壮怀空空?”
说起来彭崇简和曹皆都是近年来成就的衍道,在人族的绝巅之林里,都算得上新人。故彼此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咱们若真的坐观其变,他们或许壮怀空空,但更有可能得偿所愿——”彭崇简的声音局限于几位衍道真君耳边:“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岳节道:“沉都真君邀请你来迷界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跟你说吗?”
血河宗与钓海楼,一镇祸水一镇沧海。一方有“苦海崖”临海,常劝世人回头。一方是“天涯台”正对迷界,至此望断天涯。
算是有颇多相似之处,很能够感同身受。
两宗向来交好,尤其是危寻与霍士及,称得上交游甚切。
故而岳节会有这样的问题。
彭崇简不动声色:“我来迷界,主要是受齐廷邀请。”
姜望先前还猜想过,彭崇简这样一位新晋真君,不专心镇守祸水,跑来参与迷界战争,到底是卖齐国的面子,还是卖钓海楼的面子。
旁人只知血河宗与钓海楼交好,他却是知晓,上代血河真君霍士及,就被齐国拿捏得极稳。如今霍士及虽死,双方合作未必不能延续。
他毕竟年轻了些。
彭崇简此来,是既卖齐国的面子,也卖钓海楼的面子,同时答应了两方的邀请。
曹皆意味深长地道:“我们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大家做得很好,也都很疲惫,是时候好好休养。”
彭崇简立在山巅,不再言语。
我们的战争已经结束。
那么还在继续的……是谁的战争?
……
……
啪嗒嗒嗒嗒嗒嗒!
红色的雨珠砸在天涯台,将这座在亿万海民心中具备神圣意味的高台,敲打得格外孤寂。
泰永已经走了很久,甚至泰永已经战死在娑婆龙域的天佛寺。
但他带给怀岛的风雨,并未停歇。
骤雨之中夹杂着血雨,故而血色得以漫延。
连天空都在为两位当世真人的战死而悲泣……怀岛上奋力求生的人们,没有时间伤心。
雷潮已经稀薄了许多,偌大月牙岛上,有越来越多的“礁石”,越来越多的“庇护所”。
白玉暇执剑穿梭于岛上,在最短的时间里组织起了救援力量,而这也要得益于杨柳的帮助——侥幸生还的杨柳,也顾不得再去怀疑什么,姜望再猖獗,还能跟海族勾搭上?
在怀岛上展开的救援,白玉暇尽心尽力。关于天涯台上的所见,他绝口不提。甚至于有意无意的,阻止杨柳他们往那边去。
他是何等聪明之人,从一个背影就能想到太多。
想到的越多,就越沉默。
在雨中沉默,不算一件特别的事情。
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男人,已经沉默了太多年。他如此穿戴,仿佛就是为了相逢这场暴雨。
他独自盘坐在天涯台的最高处、也即最前沿,身前是被暴雨覆盖的海域、是偌大的迷界,身下是万丈悬崖,是惊涛拍石壁,碎浪如琼浆。
他坐在这里,被雨打,被雷笞,默然无声息。
这是他守护了漫长岁月的岛屿,这是他亲手创建的宗门。在很多人口中,他或也可称得上“伟大”。
今日雷暴洗,今日天泣血。
今日他独坐。
他作为一块化石而非一个人,他习惯缄默而非言语,习惯等待而浇筑为等待的石头,已经有三千……三千多少年?
他试着忘记一些事情,一部分的确忘记了,一部分怎么忘不掉,甚至越来越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