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都认为,面对齐国兵锋,咱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战!”
他环顾一周:“你们都这样认为,对吗?”
“很好!”
他陡然慷慨激昂起来,声音似把穹顶都震破:“那就战!”
“不要再心存幻想!”
“不要再首鼠两端!”
“我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
“要么战,要么亡!”
“我奚孟府!有别的想法,有别的念头。我贪生怕死,我软弱怯懦。我与你们不同!但我也与你们相同!我们同为夏臣,同食夏禄,同受夏恩。我尊重你们所有人的意见,我也愿意执行廷议的所有决定,且接受由此导致的所有后果。因为这是我们……一同决定的未来!”
他右手并起剑指,在自己的左掌掌心慢慢划过。
划开一道创口。
真人之血,一滴一滴,落在地砖上。
他在这大殿之中,面向所有人陈词:“我问龙礁将军,镇国军若覆,他何以教我?”
“龙礁将军没有给我答案。”
“我也没有答案!”
“但是需要什么答案呢?”
“摆在我们眼前的只有一条路。”
“此战若是胜了,我们什么答案都可以去慢慢找。此战若是败了,咱们就亡国灭种,也不再需要答案!”
他高举鲜血淋漓的左掌,高声道:“龙礁将军说,十万镇国军将士,皆有死志。奚孟府不才,也愿死国,唯此而已!”
整个宝华宫,又一次静了。
陷入另一种安静中。
是那种可以听得到自己心跳如战鼓般有力擂动的安静。
静听此心,静得此志,静感此怀!
岷王虞礼阳都肃容了。
即便是神游物外如姒骄,也一时睁开了双眼。
千古以来,人们所争所求,无非名利二字。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而人生在世,谁不为声名所累?谁不想青史留名?
沽名钓誉者有之,讪君邀名者有之。
唯独这奚孟府,于利一无所得,于名遗臭难洗,只为统合夏国朝臣意志,把自己变成一滩烂泥,叫所有人都来踩上一脚,丝毫不自我顾惜。
他不是什么没有身份的人,他是大夏国师。奋斗一生,才成为整个夏国最尊贵的几个人之一。今日却能为国如此。
实在令人感佩!
忽而有珠敲玉撞声。
哗啦啦。
御座之后,那珠帘一掀——
夏太后竟从珠帘后面走了出来!
三十二年来第一次掀开这垂帘,就这样端立在满朝文武之前。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呢?
她亲自拨开珠帘的手,明明美丽纤柔,却有一种分付江山的力量。玉色贵极,覆手遮天。
珠帘掀开,显现的是她的世界。
她像是从一个厚重的故事里走出来,如此从容地、展开她的人生画卷。
她并不年轻了,眼角细纹里,是沉淀的岁月。
你依然可以感受到她年轻时候的美丽。
眉如新叶,眸有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