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略愣了一下,便点头道:“好。”
然后起身。
尽管此刻他的身体还很需要将养。
尽管他一直是用意志力在压制痛苦。
平生不欲叫人知。
他想了想,对祝唯我道:“杜如晦那边,我怎么想怎么觉得有问题。他那一记锥枪虽然是为了试探我,但我如果真的受了伤,真的扛不住呢?他怎么敢冒这个险,公开杀我?我想他们肯定有什么阴谋存在,师兄你要多加小心。最好……可以出去避避风头。”
“如果一切如你所说,杜野虎很可靠,而杜如晦对他有疑心,那他的那一记河山刺,反倒顺理成章了。”
祝唯我平静地分析道:“他知道我会去救你,他认为你不知道我会去救你。所以他知道你不会死,但是他可以看你生死间的反应。”
“而且他的河山刺,还有别的作用。”
祝唯我的手顿在枪锋上:“逼得我来救你,阻止我去杀林正仁和杜野虎。”
姜望沉默了半晌,他已经知道,祝唯我和杜如晦之前交过了手。
他在警惕杜如晦,比他更了解杜如晦的祝唯我,当然也在警惕。
所以此时才会不留他养伤,催着他赶紧走。
因为接下来,祝唯我并没有护住他的底气。再不似先前,勾着他的肩膀,请他一起回头看萧恕冲击神临。
现在想来,彼时祝师兄新成神临,有枪挑杜如晦的锋芒。此刻……
在祝师兄参与的那场战斗里,是不是有庄高羡的出场?
祝唯我未提一句,姜望已经想了很多。
但最后只是道:“祝师兄,请珍重。”
然后转身,独自下了囚楼。
世上最不可能避免的,就是人和人之间的误会。
因为每个人的三观、经历,甚至于彼时此时的心情,全都不尽相同。就算是同一句话,也会叫人有不同的感受。
所以信任才如此可贵。
如他和杜野虎。
如他此刻和祝唯我。
……
……
如果说这世上的信任难能可贵。
那么易胜锋对姜望的信任并不比任何人少。
只不过杜野虎的信任是交托生死,祝唯我的信任是不必多言。
而易胜锋的信任……
他是知道凭借林正仁和杜野虎,断没有杀死姜望的可能。
无论他花费了多少代价收集了多么详细的情报,无论他提出了多少针对性的法子,无论他无偿地给予了庄廷多少信息。
只要庄高羡没有舍弃一国基业、再次亲手追杀姜望的勇气,姜望都不会死。
他知道这一点,但他仍然给了这么多。
无它,他自己正在被追杀,他也不能让姜望好过。
仅此而已。
并不是说他有多么仇恨姜望。
当年他才是那个胜利者,他才应该是那个被仇恨的存在。
而是在于……他清楚自己和姜望之间注定要分生死。
那么在自己东奔西跑、难以静下来修行的同时,他也不能够给姜望安稳修行的时间。
尤其听那个姓林的说,杜野虎和姜望曾经还有结义之情。
那就更好了。
无论姜望杀死杜野虎,还是杜野虎杀死姜望,都是好事。
后者自不必说,一了百了。
前者也能坏了姜望的道心,严重一点不是不能生出心魇。对于他们以后的厮杀,大有好处。
“呸!”
易胜锋吐了一口血沫在雨中。
提着剑二话不说便已拔身飞远。
不多时,陆陆续续有人影在雨幕中穿出来,沉默无声地围拢了这漏风又漏雨的破旧山神庙。
但庙内已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