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倾落,晕染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新世界。
这里和平、温暖、阳光、安宁,没有欺凌,没有伤害,没有疾病,没有战争……
世间风雨如晦,此地安宁祥和。
这里是她的净土……
她于此已近佛!
她身后的那尊嗔目佛陀像面容未变,只是眼神稍转,于是变得慈和起来。
慈度众生,和蔼可亲。
在这慈和之中,生出第二对臂膀,琉璃蓝色的手臂高举过头,亦是合掌,亦是接住了斗昭的斩神之刀!
斗昭的面容更灿烂了,他已经兴奋起来。
最让他兴奋的,并不是月天奴展现的道途,而是她的净土。
这是近似于“灵识笼罩、我如神临”的力量,月天奴何以在外楼境就掌握?神魂明明远未到达凝结灵识的地步,却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他喜欢这种打破陈规的力量,喜欢这种他还一时没有洞察根源的强大。
这让他感知到——
这世界有无限可能!
所以……他也可以无限攀登。
世人往往畏惧前路太远,此山太高。故生懈怠,故有退缩心。
而有的人,只怕前路不够远,此山不够高,显不出真英雄!
斗昭每每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容纳他所有野望、所有才华的世界,何其有幸,生在现世此间!
但他的眼神却是平静的,一眨之前清明如镜,一眨之后浑浊似泥。
他的天骁刀还被月禅师夹在合掌之间,他的斩神之刀亦被那四臂佛陀所阻。
但他已经出刀!
斗战七式之,斩性见我。
此意刀之杀,直接斩入了月天奴的意识深处。
她那宁静的、蕴着佛光的眼睛,生出一缕迷茫来。
斩性见我……我是谁?
在无数个独处的时刻,她如何没有这般问过……
我是谁?
我是洗月庵中天真礼佛的小尼姑。
我是青灯古佛枯坐参禅的……
月天奴悚然一惊,醒觉过来,可她的合掌已经松动。
在意志被斩开后,她的神魂更是已经被狠狠斩破,传来无法抑制的痛楚。即使有佛陀法相的镇压,也仅仅只是止住崩溃的势头。
而斗昭的天骁刀,直接在她的双掌间一转,削飞了几根手指,顺势一抹,划过胸腹之间。
皮囊败!
斗昭落刀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对,正要变式,已经被调整过来的月天奴一掌拂开。
整片“净土”的力量,都在此时驱逐其人,斗昭随意地一个转步,已经退回最初的位置。
此时距离他将屈舜华斩杀淘汰,也才过了不到五息而已。
因为飞得很高的缘故,屈舜华的尸体,甚至都还没有坠跌到海中。
就在他的面前……
勉强保住性命的月天奴,斗篷裂开,灰袍裂开。
碎成丝缕。
虽然月天奴第一时间就重新披上僧衣,但她裸露的身体,还是叫斗昭看了个真切。
斗昭眸中先有讶色,继而恍然。
因为他看到的,是一具没有性征的身体。
有手有脚,有皮有骨,有血有肉,但不具备性征,也不存在五脏六腑。
肌肤之上,流转着黄铜的光泽。
洗月庵的天才弟子月天奴……竟然是傀儡之身!
人怎么能是傀儡?以傀儡为身者,怎么能在洗月庵这样的佛门大宗修行?
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但也正因为如此,斗昭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肉身力量上,还逊其一筹。
他的拳头是拳头,月天奴的拳头,却隐藏了无数细密的阵纹。
月天奴的面容倒是寻常的,除了同样带着黄铜光泽,与普通女子并无区别。
即使暴露了傀儡之身,她的表情依然平静。
或者说,以傀儡为躯的她,本就是没有表情的。
她只是迅速取出了几根手指,尾指一弹即削平,轻轻一按,便已将被削断的地方接上。
十指一握,又重新接续了力量。
而在海中……
年轻的、嘴角血迹未干的左光殊,勉强摆脱了皮囊败的影响,从水面探出半身来,张开双臂,伸手去接屈舜华的尸体。
但在他就要接住之前,屈舜华的尸体,消失了。
已经被山海境的规则所带走。
左光殊愣在那里,此刻他完全忘记了山海境的世界规则。完全没有想起来,屈舜华只是被削掉了三成神魂本源,而屈家必然有弥补的手段。
他只知道,屈舜华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他微微地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真的长大了,真的可以肩挑风雨,真的能够保护他所珍视的人吗?
轰隆隆!轰隆隆!
他发不出声音来。
但是这一整片海域,都愤怒了!
这是河伯之怒,是水神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