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白色襦裙,身形纤弱的女人。
站在那里,像一朵随时会被吹碎的、无名的小白花。
辜怀信看着这个女人,并不掩饰自己生杀予夺的气势,淡声道:“你敢来见我,是勇气。你能见到我,是本事。所以我给你说话的机会。”
“您是钓海楼的敦厚长者,我是钓海楼的青稚晚辈,我见您,不需要勇气。”
女人倒是不见惧色,轻声说道:“师兄师姐们怜爱我,告诉我消息,给我机会,所以我能见到您,也不算本事。但我很感谢您,给我说话的机会。”
辜怀信的目光,居高临下地坠落,没有一点温度:“说是一命偿一命,好像也算公平。但现在,季少卿死透了,你回来了。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我面前。”
他笑了,这笑声怎么听怎么冷冽:“齐国就真的,这么能欺负人?”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自然是回到近海群岛的竹碧琼。
但她的天真、怯懦全然不见,面对一位当世真人的冷漠,竟也站得稳稳当当,不见退缩。
这朵无名的小白花,立在狂风中。虽然柔弱,虽然纤细,但却有一种不知从哪里来的、怎么也不肯被摧折的生命力。
她说:“是婆婆害我,还是我害婆婆。是季师兄害我,还是我害季师兄。辜真人,您慧眼如炬,当不会看错。我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小人物,活也就活着,死也就死了。对于您这样的大人物来说,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当然也不能跟季师兄的生死相比……可我活着,有什么错呢?”
辜怀信是堂堂的靖海长老,当世真人,但此刻,竟然一时无法做出回答。
是啊。
竹碧琼活着,有什么错呢?
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反而是在不停地被伤害。真要论对错,就碧珠婆婆和季少卿的所作所为,竹碧琼若能亲手杀了他们,又有谁能说竹碧琼做得不对?
更何况,她什么都没有做。她从头到尾,只是在天涯台上等死而已。她只是在忍受苦难,她连一句怨恨的话都没有。
她活着,有什么错呢?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控诉你师父,和你季师兄么?”坐在大椅上的辜怀信眼睑微垂,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们都已经死了。”
“但我还活着。”竹碧琼说。
“所以?”辜怀信问。
“我想活着。所有人都不在乎我也没有关系。有人在乎过。”竹碧琼想起那个人认真说话的样子,于是也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更认真:“我想好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