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城。
巨石军工的义体手术室内,多轴机械加工悬臂环绕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位一丝不挂的少女。
她的皮肤光洁细腻,犹如无瑕的羊脂玉,而那恬静而美丽的睡颜更是如同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股让人挪不开眼睛的魔力。
事实上,那也确实是艺术品。
这套全新的仿生学皮肤同时融合了学院最尖端的技术力与企业的工程力,并由联盟鬼斧神工一般的义体手术技巧完成了安装,完美替换了原来那套被中子辐射破坏到几乎一颗完整细胞也不剩下的原始皮肤。
仅从视觉、触觉等等一系列感官上来看,这套新皮肤和原始皮肤比起来简直毫无瑕疵,甚至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非要挑毛病,恐怕也只有“过于完美反而显得不那么真实”这微不足道的一点。
不只如此。
这套仿生学皮肤还侧重强化了使用者的软组织防御能力。
当纵向切割以及穿刺破坏导致皮肤弹性限度达到一定阈值的时候,该仿生学皮肤将自动触发硬化效果,从而在短时间内形成强度堪比钛合金的保护层,抵挡深入真皮组织的切割以及穿刺伤害。
配合钛合金骨骼以及缓冲元件,抵挡手枪、步枪级别的轻武器动能伤害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除去这些皮肤自带的护甲之外,蒋雪洲还一不做二不休地在此基础上进行了diy改装。
譬如为了适应外太空活动以及各种复杂的特殊情况,她要求巨石军工在进行植皮手术的同时,在她的皮下组织植入了可变温、抗负压正压控件等等一系列的插件。
如此一来,她便可以在不穿戴防护服的情况下在真空环境下正常活动。
这套系统是她自己设计的,同时也算是夜十身上那套系统的改良版。
有着诸多buff的加持,她的身体确实已经达到了艺术品的范畴。
而且是以技术力实现的义体艺术巅峰!
随着义体改装手术的结束,像八爪鱼一样吊在手术台上方的多轴悬臂收缩成了一个硕大的球体。
而与此同时手术台的下方喷出气化的液氮,蒋雪洲也在同一时间睁开了双眼,从一片白雾中苏醒了过来。
也就在她清醒过来的同一时间,一行淡蓝色的加载弹窗投射在了她的义眼视网膜上。
【服务器已经登陆……正在执行义体完整度检查协议……】
【检测完毕……各组件运行正常。】
淡蓝色的文字和加载数据瞬间散去,就像不曾出现过一样。
蒋雪洲深吸了一口气,陆续测试了一遍温度调节以正负压平衡功能,随后两手一撑,从手术台上跳了下来。
站在落地镜面前欣赏了一会儿自己那焕然一新的身体,蒋雪洲心中一阵神清气爽。
“不错不错……大概有本姑娘巅峰颜值的七八分神韵了!”
虽然不知道在参加什么比赛,但总感觉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
她甚至已经想到了某人惊掉下巴的傻样。
当然,要是没有的话,她也不介意亲自动手,一拳把那家伙的下巴打掉下来。
“酷酷酷……”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喜欢,蒋雪洲偷着乐的嘴角已经合不拢了,就差没像个反派一样,双手叉腰的笑出声来。
起初她还有些放不开,矜持地捏着鬓角的发丝绕着指尖打了几个圈,扭捏着不好意思。
但也许是意识到这里反正也没有别人,她很快就渐渐放肆了起来,先是将刘海轻轻向后一甩,接着臭美的连续摆了好几个ose。
直到她看见转着轮子的医疗机器人向这边走来,这才红着脸匆忙停下臭美,匆匆抓过机器人递来的衣服穿了上去。
绸缎似的长衣如同轻盈的溪水,淌过她的双肩如瀑布似落下。
那摩擦力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穿戴整齐的蒋雪洲重新站在了镜子面前,而这一次无论是仪容还是神态都要比之前正经了许多。
扬起恢复如初的手腕,她看着那丝绸一般光洁柔软、璞玉一般细腻雪白的肌肤,兴奋的劲头过后忽然又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
这……
真的是她自己吗?
站在镜子前的她毫无疑问还是原来的那個自己,一颦一笑也确实带着以前的那般神韵,脑袋里的专业知识就更不用说了,那一直都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要说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那如同艺术品一般的义体了……
人都是爱美的。
她同样没有免俗。
只是令她感到不安的是,她总觉得从头到脚的那一身东西并不属于她自己,并且替代了原本属于她的存在……
我还是我吗?
或许——
真正的我其实已经死了,站在这里的只是我的复制品……
蒋雪洲的心中忽然涌出了一阵恶寒,双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头,不过很快又松开了,伴随着一声深呼吸冷静了下来。
首先,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其次,她此刻的存在是无比真实的,并且这是她能够感觉到的。
在严谨的逻辑面前,疑神疑鬼毫无意义。
然而也许是她太敏感了,她的心中很快又难以抑制地涌现出另一个疑问——
仿生人和人的界限到底在哪里?
或者说——
从具体替换掉哪一个零件开始,人便不再是人,而是成了一件东西。
也就在这一瞬间,站在相同立场上的她忽然理解了夜十一直以来默默承受着的孤独,以及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原来如此……”
以前她总觉得那家伙不识好歹。
自己明明费了那么大的劲救活了昏迷不醒的他,给他换了最好的义体,他却还不知足,甚至连感谢她都是一幅不情不愿、要死要活的样子。
直到这时她才逐渐感同身受的理解了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情绪……
想到这儿的时候,蒋雪洲忽然感觉眼眶微微的发烫。
不成熟的并不只是他。
也有自己。
“你在可惜。”
悠悠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来,不知何时伊伯斯已经站在了手术室的门口。
“没有……”
蒋雪洲迅速收起了那略显失态的表情,用力吸了吸鼻子,放下扬起的手腕,看着镜子里那个完美无瑕的自己说道。
“我只是感觉……身上的东西有一部分被替代掉了,虽然像我,却又不是我。”
“那要我帮你装回去吗?”伊伯斯绅士地说道,“虽然有些费事,但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大可不必。”蒋雪洲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