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处境,瞬间又高兴不起来了。
“……你是康德?”
康德平静的点了下头。
“是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威洛比的心中提起了些许勇气,原本虚弱的眼神也跟着犀利了起来。
“康德……你特么的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康德点了下头,像是有些多此一举似的说道,“我绑架了卫戍队的总长官威洛比万夫长。”
威洛比微微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家伙说话的方式和腔调让他感到了一丝隐隐的不对劲。
不过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他更在意的显然不是区区一个小人物的装腔作势。
“……你到底想干什么?钱?还是别的东西?”
此刻的他无比希望能从对面那张嘴里听到钱这个字。
因为那玩意儿对他来说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也是他最不缺的。
然而偏偏不巧的是,坐在他面前的康德却并没有如他所愿,并且从嘴巴里吐出了那个令他始料未及的词。
“真相。”
“……真相?”
“没错,我要的只是这个,”看着一脸错愕的威洛比万夫长,康德用不容妥协的语气问道,“‘胡蜂’计划为什么撤销了,告诉我理由。”
“为什么……这有什么为什么,”威洛比额前冷汗直冒,恼火的盯着这个不开眼的家伙,“不关你的事情少打听,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康德安静地听着他咆哮,没有插一句嘴,直到后着气喘吁吁的停下,才从怀中取出了一只闹钟,然后安静地放在了地上。
看着液晶屏上的倒计时,威洛比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这是?”
“炸弹。”看着那张渐渐苍白的脸,康德淡淡一笑,用很轻的声音继续说道,“有没有好处,我自己会判断,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懂?”
威洛比的眼睛瞪成了铜铃,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用炸弹威胁自己的部下。
这家伙是个疯子!
看着那无动于衷的表情,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因为……上面的压力,我也有自己的难处。听着,别看我是万夫长,但卫戍队不是部队,老子管的人还没亚辉那个孙子多。”
康德皱起眉头。
“谁的压力?亚辉总督?”
威洛比摇了摇头。
“我不能说,我要是敢说出来……我就完蛋了。”
康德轻轻耸了耸肩膀,将身后的光源调暗了些,露出了他那张无所谓的脸。
“……没关系,你还有九分钟,浪费一点时间思考也是可以的,只要后面的问题答快点就行。”
他已经为这场审判赌上了一切,除了真相之外的东西他已经全都不在乎了。
看着那张无所谓的脸,威洛比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扭曲,随后在挣扎中逐渐的疯狂。
八分钟!
那倒数的秒钟数滴答滴答的跳动,就像他仅剩下的心跳!
终于承受不住那死亡的压力,他妥协的张开了嘴,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是总务部!婆罗行省战区总务部!你满意了吧!”
康德用很轻的声音回答。
“还不够,这个回答太宽泛了,我需要你具体到哪个人。”
这个疯子!
绳子陷进了衣服里,威洛比万夫长的双眼爬满血丝。
为了活命,他彻底地豁出去了。
“狄更斯部长……是他的秘书联络的我,他站在我的办公室,要求我们停止调查!”
康德给自己点了根烟,扫了一眼地上的计时器,慢悠悠的问道。
“总得有个理由吧?”
已经豁出去的威洛比放开了许多,呵呵地冷笑了一声。
“理由?你觉得那种事情他们会说吗……不过想必你也能猜得到。”
康德:“蛇油?”
威洛比撇了撇嘴,像看白痴似地看着他。
“不然呢,还能是什么?治疗战后创伤症状的‘沙仑’是制作‘蛇油’的原料,两者的有效成分都来自蛇草。我们总不能告诉那些老兵,我们给他们吃的镇定剂是用致幻剂兑出来的,他们每天晚上做的美梦不是因为《南方军团胜利报》,而是因为吃了后勤处开的药。”
康德握紧了拳头,忽然又将拳头松开,一脸悲伤地看着他。
“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就算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扫了一眼倒计时,威洛比不耐烦地问了句。
然而坐在他面前的康德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仍旧自顾自的说道。
“我们的士兵为了威兰特人的荣誉和生存空间而战,而你们……你们宁可给他们开一堆治不了任何病的药,用化学制造出来的极乐麻痹他们的痛苦,让他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腐烂,却就是不肯正视他们遇到的问题。”
说着的同时,康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愤怒地盯着被捆在椅子上的威洛比万夫长,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们这群蛀虫!败类!你们到底有没有把他们……把我们当成你们的同胞!”
威洛比死死地瞪着他,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
“你在说什么屁话,我不是威兰特人难道还能是外星人吗?这是总务部的决定!而且这是最经济的做法,至少我们还免费给他们开药,他们不想吃还能转手卖出去!”
“然后被黑水巷的恶棍们买回去做成劲儿更大的狠货,坑害更多人……对吗?”
康德冷笑了一声。
看着像金鱼一样瞪着眼睛的威洛比万夫长,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而你们,则可以从所有威兰特人缴纳的税金里捞一大笔。”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免费的东西,最多不过是将买单的那只手藏了起来。
威兰特人贡献的税金本应该是为了让威兰特人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为了某个人的野心挥霍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比如发动一场愚蠢且莫名其妙的战争,然后再用数不清的谎言去填补那千疮百孔的窟窿。
蛇油不过是浮于表面的脓液,而在此之下还有更顽固的脓毒。
只要这些虫豸还在,威兰特人就永远都不可能实现那遥不可及的梦。
威洛比万夫长笑了声,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康德。
“呵呵,我不否认,但这仅仅只是你的推测。你没有任何证据,我也没有,而且就算有也改变不了什么。要问为什么,因为军团就是这么个玩意儿,你能指望鸡下出鸭蛋来吗?”
“……还要问什么就快点问吧,就为了这种明知故问的东西绑架自己的上司,真特么的有够无聊的。”
看着液晶屏幕上还剩最后三分钟的倒计时,他的神色又重新慌张了起来。
他到底不是真的不怕死。
说了那么多也都是为了活命。
眼中带着几分失望,康德松开了他的衣领,向后退了两步,回到了自己的椅子旁。
“最后一个问题,你回答,我就放了你。”
顿了顿,他轻声继续说道。
“……刚才那场梦,你梦到了什么?”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威洛比愣了下,以为眼前这家伙在开玩笑。
然而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也顾不上康德到底是不是开玩笑,只能硬着头皮说出了那个难以启齿的梦。
“……我当成了军团长。”
“然后呢?”
“然后?”威洛比愣了下,一头雾水地说道,“那位大人封我做一千个世界的总督,然后就没有了……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希望那个梦能够做得更久一点,让他看到那场梦的延续。
那真是一个伟大的时代。
在付出了数以亿万计的牺牲之后,军团的疆界终于扩张到了银河系的边缘。
康德怜悯地看了他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