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不劝架吗?”
远见的鹰翻了个白眼。
“劝个鸡儿劝,咱们才几个人?管理者让咱们见机行事,没让咱们送死,更没让咱们把事情搞砸……当务之急是先搜集情报,先看看这儿发生了什么再说。”
他们对当地的情况一无所知,现在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有幸存者,不如先去看看那些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目送着那四个人离开,十夫长取下了挂在肩头的对讲机,在上面按了下说道。
“……刚才从船上下来的人里面有四个是联盟的。”
通讯频道那头很快传来回声。
“哦。”
听到那声轻描澹写的回复,十夫长略微迟疑道。
“就放着他们不管吗?”
通讯频道的那头不假思索地说道。
“他们不是正朝我这边过来么,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
见长官都这么说了,那十夫长便不再迟疑。
“是!”
……
银月教派的教堂。
地板上散落着垃圾和尘土,一如那破败的港口一样。
坐在长椅上的麦克伦将军将通讯器搁在了旁边,重新捡起摊开在膝盖上的报纸,饶有兴趣地继续翻了起来。
这是他从这座废墟里捡到的宝贝,名字叫《银色福音报》。
从这标题上看,办这报纸的人是经过一番讲究的,为了照顾当地人脆弱的自尊,小心翼翼避开了那些只有威兰特人能触犯的忌讳。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谨慎。
在此之前他虽然出入了西帆港许多次,却从来都没注意过这座挂着月亮的教堂,更没注意过这座教堂居然发行了这么有趣的报纸。
报纸中并没有太多关于新闻或者银月教派教义的内容,反而耗费大量的篇幅刊载了一部名叫《觉醒者波尔》的小说。
对于这篇小说,他之前其实有所耳闻,据说是在军团与联盟停火之后的那段时间,由巨石城的人民写下的。
如今由于跨区域贸易的兴起,这篇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小说被一个叫梅尔吉奥的牧师带去了一座叫西帆港的“原始丛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麦克伦便让人把报纸收集了起来。
这玩意儿对奴隶来说过于超前,但对于正好有空的他来说却刚刚好。
正好他也很好奇,那个靠着一堆破铜烂铁打败他的联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个问题可困扰了他太久,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在想了。
或许这张报纸能给他一些启发……
就在这时,教堂的门被推开了,一名神色慌张的男人跟在一名士兵的身后走了进来。
“我的家人们……”
麦克伦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只是朝着站在一旁的老修女点了下头,随后便继续看着手中的旧报纸。
后者脸上浮起一丝复杂的神色,走到了那位先生的面前。
“请问您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亚尔曼愣了下,用颤抖的声音作出下意识的回答。
“露比……”
“请稍等。”那个老修女微微颔首,转身回了旁边的侧厅。
没过一会儿,她带着一位小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
亚尔曼的眼眶一瞬间红了,合十的双掌捂住了鼻子。
那头本该光洁柔顺的深棕色秀发,此刻乱糟糟地披在她的肩上,就像起了球的毛衣,而更让他心中揪紧般疼痛的是,那张苍白没有生机的脸和空洞的眸子。
此刻,站在这座破败教堂中的她就像一件埋在废墟下的陶瓷,让人既心疼又庆幸。
她还活着!
赞美银月女神!
他从来不信任何神灵,只信仰伟大的元帅,但此刻的他却献上了最诚挚的祈祷,并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露比!
”
亚尔曼一把抱住了露比,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这个高大的男人就在一瞬间哭成了泪人。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露比终于有了反应,空洞的眸子里也终于焕发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紧贴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
“爸爸……”
“……对不起……爸爸回来晚了……我对不起你们……”
感受到了那滚烫的泪水,露比的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
不过似乎是想到了妈妈说过的话,她最终还是没有哭出声来,而是将那稚嫩的小手放在了和自己同样乱糟糟的头发上。
“没事的,爸爸……露比没事的,别哭了……妈妈说,威兰特人是不哭的……”
“嗯!我的露比,你说的对……抱歉,让你看到了爸爸丢人的一面……”
“没事的……已经没事了。”
露比从脸上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似乎是想要安慰他。
然而那懂事的样子却让亚尔曼更心疼了。
不过,为了不让女儿担心,他还是抹掉了脸上的泪水,把露比紧紧抱在了怀里,从地上站了起来。
此刻的他只想带着孩子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打听……
看着站在面前的老修女,亚尔曼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孩子的妈妈呢,她叫玛格丽,请问,她在哪?”
其实在将这句话说出口之前,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桉。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如果玛格丽还在的话,绝不会允许露比的头发像现在这样乱糟糟的,更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教堂……
老修女于心不忍地看着他,又看了一眼他怀中那个坚强到让人心疼的孩子,最终还是开了口,用那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记得玛格丽这个名字,您的夫人是一位很勇敢的母亲……”
……
教堂的门口。
一直沉默着的狼兄忽然开口。
“我不明白。”
另外几人看向了他。
注意到朋友们的视线,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让人既同情,又厌恶。”
他并不喜欢军团,甚至可以将对他们的感情用厌恶这个词来概括。
这不仅仅是因为联盟的阵营和文明人的立场,更是因为他认识的大多数nc都是河谷行省的幸存者。
那些在他新手期对他给予过帮助的人们,每一个人都记得军团曾经干过什么。
这些家伙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不但给掠夺者武器,还派遣军官去那些掠夺者部落当军事顾问,教他们如何驾驶军团的战争机器,更高效地把河谷行省屠光。
虽然他们最后把所有的问题全都推到了东扩派身上,但纵容那些人东扩的不也正是他们自己吗?
如今他们又在耍类似的把戏,果不其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一点儿也不同情奴隶主的遭遇,可怪就怪在他又对这儿的奴隶们生不出一点好感。
他既同情这些人所遭受的苦难,也认可他们的无辜,却又觉得这是他们应得的。
他甚至觉得,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着他们狗咬狗也挺好。
“我无所谓……”导管的狗耸了耸肩膀,“就一群nc,你研究那么深入干啥。废土这么大,啥奇葩没有。”
搅屎的棍吹了声口哨。
“其实我也无所谓……不过硬要讨论这个问题,这座聚居地的孩子们呢?怪他们自己没长眼,没投胎到避难所里吗?”
狼兄沉默地看向了一边,不知该如何回答。
“得了得了,别扯犊子了,废话那么多干啥,赶紧做任务吧……”远见的鹰叹了口气,在讨论变成争论之前,结束了几个好兄弟的话题。
朴素的善恶并不等同于道德,而道德又分为集体的道德和个人的道德。
联盟并不只有一座404避难所,而无数的避难所居民、乃至理想城和学院的人都不远万里跑来加入他们,也显然不可能是因为向往联盟的好日子,而是他们相信着联盟能够结束废土。
如果他们背弃了自己的誓言,就算不被打回原形,下场再好也不过是变成个缩小版的“赛博西岚”。
所以他倒是能理解楚光的做法。
这个废土上除了西岚,几乎每个阵营都有着自己的底线和立场。
哪怕是马夫镇这种芝麻大点儿的地方。
所以他觉得狼兄并没有完全说错,帝国发生了这种事儿确实是活该,但这个词并不应该用来形容它的人民。
至少,那些同样承受了暴徒迫害的幸存者们是无辜的。
而他要做的便是尽可能保住这部分人,这同时也是他对管理者先生交代的任务的理解。
见鹰兄插嘴,专业混分的狗兄立刻说道。
“你人联语最好,交给你了。”
远见的鹰翻了个白眼。
“废话,老子不去难道让你去吗?”
这家伙嘴一张,怕是没事儿都整出事儿来了。
……
当远见的鹰走进教堂,发现亚尔曼父女已经离开了这里。
包括那个老修女。
此刻教堂中只剩下一个人,那便是坐在长椅上翻着报纸的麦克伦。
之前没少在论坛上看这家伙的乐子,老鹰一时间差点儿没憋住笑。
所幸老麦并没有注意。
听见身后传来的响动,他抖了抖手中的报纸,轻描澹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