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温和的笑容道:“早说嘛,我是个讲道理的人,若先前这样好端端的说话,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嘛!为什么一定要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呢?”
众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又逐渐消失了。
方继藩叹了口气,接着道:“我方继藩要放地免租,这是圣人嫡传弟子应尽的本分,你们之中,有人居然在此叽叽喳喳,这是何意?我的本意是,由我方继藩开这个头,大家伙儿呢,有钱出钱,有地出地,咱们一道为圣上分忧,为苍生谋福,这事……是定了的,我也已奏明了皇上,皇上对此赞不绝口,说这是公忠体国。你们跑来此劝阻,怎么,是要和皇上对着干,要和我方继藩对着干?”
此时……王世勋终于承受不住,直接昏厥了过去。
可方继藩没理他。
却是看向其他士绅:“都愣着做什么,说话……”
士绅们看着王世勋,又看着地上的一滩血,又打了个寒颤,终于有人战战兢兢的道:“齐国公……齐国公啊……我等……我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学生们都是依赖土地为生,齐国公这儿免租,我等……我等的土地,岂不是没有了出入?齐国公,您老人家是家大业大,这地放出去免租也就罢了,可我等……却全赖这土地啊,一旦如此,将来,学生人等,如何招徕佃户,这没人耕种,这土地,岂不都荒废了?齐国公此举,固然是为国为民,可是……可是…”
方继藩乐了。
无敌真是寂寞啊。
不过……至少这些人开始说人话了。
“这样就对嘛,有事就说事嘛,我方继藩免租,你们利益受损了,日子要过不下去了,直说便是,可方才是啥意思,又是说有人要反,又说我方继藩没有好下场,这是说事的态度吗?好好的事,大家心平气和的来谈,我方继藩难道还会好端端的打死你们?”方继藩呷了口茶,面带笑容,语气也缓和了很多。
大家心里才稍稍的放松了一些。
听这意思,似乎不是没有商榷的余地。
方继藩继续道:“既然好好说话,那我方继藩自然也不会让诸位为难了,你们既然土地耕种不下去了,其实这事儿也简单,可以卖嘛,成日守着这一亩三分地,有什么意思?”
卧槽……
这是讲道理的人吗?
众人面如死灰,好不容易有了那么点儿希望,顿时心又沉了下去。
卖?这是祖产啊。
方继藩又道:“可以卖给我方继藩,解一解燃眉之急,我想好了,三两银子一亩,有多少要多少。”
三两……
有人瞪大了眼睛,这一次,有人的脾气有点压不住了,这不是摆明着是明抢吗?
“当然。”方继藩又道:“西山钱庄,现下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来收购土地,若是想卖,暂时也不能给你们现银,只好先垫付代金券,是西山钱庄印制的,这代金券,可承诺三五年之后兑换足额宝钞,在此之前,却不能兑换,天下这么多的土地,西山钱庄总需要有个转圜的余地,有个三五年,就足够歇一口气了,到时大家伙儿得了银子,西山钱庄有了地,百姓们……则免了租,朝廷呢……税赋也可充裕,你们看……这是不是一举数得。”
有人已是觉得眼前一黑,喉头有些甜,一口老血要喷出来。
三两银子想买地,而且你还不付现钱?
方继藩见大家都不吭声。
随即乐了,又道:“当然,我说了我方继藩是讲道理的,从不强买强卖,这卖与不卖,选择权在你们,就算不卖也不打紧,你们对自己的地可不要有什么妄想,陛下已有意对天下的土地进行摸底了,这土地的用途需重新明确,哪一些是农地,哪一些属于山林,哪一些可种植桑麻,还有哪一些可用来建设新城,用以居住,都有个章程。大家伙儿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心存侥幸,现在让你们卖地,是成全你们,等将来,你们还想卖这个价,可就未必了。我今日好言相劝,他日可别后悔。”
“什么……什么土地用途……”有人惊讶的看着方继藩。
他们突然感觉到,又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怎么听着……又要出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