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藩微笑道:“要像为师这样,处处都是朋友,如此,事情就成了一大半了,你懂了吗,不要紧,现在不懂也没关系,为师很赶时间,咱们回头见。”
说罢,方继藩便登车离开。
欧阳志目送着马车越来越远。
猛地,欧阳志打了个激灵。
恩师此言,真是金玉良言啊。
原来如此……
他忍不住动容,这才明白恩师所为,乃是有保护自己的意思。
京察……是何等的大事,历朝历代,触犯了士人利益之事,有几人做成了?便连王安石都做不成,何况其他人。
他不禁拜下,眼中感激之意尽显,朝着那远去的马车,叩首。
…………
此时,弘治皇帝正看着落地玻璃窗外的景色,沉吟着,不发一言。
陈忠,还是不安的坐在他的对面。
良久,弘治皇帝终于道:“入冬了,可是……今年的雪,却还未落下,今年的冬天,总还算暖和。”
他突然微笑:“坐在这里,一定让你很不安吧。”
陈忠突然起身拜下,道:“陛下……是个好皇帝。”
“好皇帝,要看是对谁。”弘治皇帝道:“以往的时候,朕以为天下臣民乃是一体,现在方知,天下的臣民非但不是一体,而且,矛盾重重,朕站在这一边,就得罪了另一边,站在另一边,那一边的人就难免要怨恨。”
陈忠对此话,听得似懂非懂。
弘治皇帝道:“你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陈忠一脸犹豫的样子:“我……我……草民万死,其实……其实……”
弘治皇帝温和的表情:“你说罢,但言无妨。”
“其实……草民是有银子的,上一次,齐国公临行时,送了草民数百两银子。”
弘治皇帝微微动容。
陈忠道:“有了那数百两银子,其实那九两银子对于草民而言,不算什么了,可是……草民之所以不缴,是因为……因为……和陛下一样。”
“和朕一样……”弘治皇帝一愣。
陈忠道:“也是站在哪一边的问题,若是草民痛痛快快的交了,其他和草民同样境遇的人,见草民做了表率,少不得要在背后指指点点,草民有银子交回去,可他们却没有银子啊。”
弘治皇帝明白了。
陈忠不敢轻易做这个表率,因为做了这个表率,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弘治皇帝的脸上透出一丝释然,微笑道:“连你一个老卒,尚且懂得做选择,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朕……也该做自己的选择了。”